第12章 谋划的一步大棋
二零一八年立春刚过，南蛮市山河回暖，草木萌发，将军肚在黄宝石的经营工作会议上，为公司迎来业绩转机做着精心谋划。黄宝石是一家掌握了激光核心技术的文化科技创意公司，专门承接桥梁照明、山体亮化、建筑光影秀和激光水幕秀等业务。惊蛰刚过，社会上就有人找到他咨询业务，其中就有副总提到的一个名叫闫甲的客户。他手握一个水幕工程要来寻求合作。将军肚问副总要到闫甲的电话，与他聊得很投缘。在确认对方预算可观后，他对副总表态，一定要抓紧落地这个项目。李老师在金刚石工作时，曾在筛选供应商的过程中见过黄宝石处境寒酸的业务代表。没想到时隔六年，黄宝石便一跃发展成为流水破亿的地方文创豪强企业，还被当地政府评为“十大科技创新企业”。将军肚本人更是今非昔比，除了黄宝石这家文化科技公司以外，他还注册了一家物业服务公司、一家香业制造公司和两家建筑劳务公司。从此以后，将军肚便以“优秀企业家”的身份出现在媒体视野中。激光行业协会还曾为他做过故事连载，评价他富而不骄、行事低调、不事张扬、热心公益慈善事业，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慈善家。在水幕电影被曝光之前，行业杂志还将他评为了激光行业的“十大风云人物”。为了向将军肚学习，我也曾上网搜寻过，首先查到的竟是一篇名为《g某某与黄宝石劳动争议一审民事判决书》的文章。原告g某某诉称，他于二零一二年四月入职黄宝石，负责宣传工作，被评为优秀员工。但二零一五年一月，被告黄宝石以企业经营不善为由，告知他从本月起调岗减薪，之后便不再续签合同。于是g某某一纸诉状将黄宝石告到法院，几经波折，终于等来判决：被告黄宝石应向原告支付两个月未足额发放的工资一千五百元和经济补偿金六千七百五十元。
由此看来，将军肚正是这样一个潜力无限且审时度势的优秀企业家。当水幕电影被曝光后，央视记者连线他，问他如何看待陈夕所揭露的内幕时，他以他那诚恳憨厚的嗓音讲：“这不算层层转包！就像我们做建筑工程一样，要建一所房子，你肯定要找一个泥工，一个木工，一个水电工……”显然，将军肚的这次危机公关非常成功，以至于事后方乙在做笔录的前夜还当着各级甲方夸赞了将军肚思维敏捷、讲话滴水不漏的过人特质。坦白说，我对他有些钦佩。否则凭什么人家能成为优秀企业家、能蝉联四届当地政协常委，并能一举中标明珠四千万水幕电影呢？
针对闫甲寻求合作的事，副总想到两种合作模式。假如对方只是介绍来一项工程，那么公司只需支付给她几个点的业务提成。但如果对方希望通过借用资质投标走账，那么公司将会从其流水中扣除十余个点的挂靠费。这是这个圈子普遍的行规，大家都这么干着，即便是位列行业头部的国企也是如此。转过天来，副总将闫甲请到公司。闫甲步入茶室，立刻感受到一股禅意袭人。这间茶室是将军肚亲手打造的，处处精雕细刻。镂空窗被雕成各种图案，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月洞博古架充满文化气息，根雕茶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茶具和一只香炉。闫甲忍不住凑近，鼻子贴近香炉口，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带着一丝清凉和淡淡的木香味。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将军肚已经走了进来，副总心领神会地退去，只留下他们二人。两人简单地寒暄过后，将军肚便走向茶台，忙碌起来。他熟练地烧起水，然后将滚烫的热水淋在了一棵白菜茶宠上。颗茶宠在高温的洗礼下，花开变色，一股茶香弥漫而来。两人边喝茶边聊起了正事，茶香袅袅中，言语间充满了策略和暗示。
将军肚眉头紧皱，故作无奈地说：“你有所不知，现在的工程真是越来越难做，各项成本一直涨。”
闫甲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你未必理解，现在的环境，打点领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门槛反倒比过去还高了。”
茶香依旧，然而此刻的气氛已经变得微妙起来。闫甲揭开香炉的盖子，凝视着香炉中已燃至一半的香篆。他用一根茶筷，轻轻敲了一下香炉，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荡。香炉上空的香烟也随之微微颤动。他认出那行字是：“欲取先予”。
这四个字如惊雷一般，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迷雾。他转头看向那只因为冷却而褪去颜色的白菜茶宠，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就连这只茶宠，也寓意着“百财聚来”——好你个将军肚！
闫甲提出了自己的分配方案：“硬件全部归你，软件全部归我，你看怎么样？”
将军肚听完闫甲的提议后，愣在了那里。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又被这个慷慨至极的提议惊得一时语塞。恍然间，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重新倒上热茶，继续商讨起合作细节。
随后，闫甲从包里拿出一些现场照片，开始向将军肚详细描述起他所设想的水幕和喷泉规格。
就在此时，将军肚开门走了出去，叫来了一位设计师，并叮嘱他：“去把图纸复印两份，然后你叫上副总一起，今晚就安排人手加班，尽快设计出三套设计方案。”
设计师离开后，将军肚故意挡住副总示意他留下，于是副总就坐在了将军肚身旁。
将军肚问：“招投标的事，你怎么个打算？”
闫甲压低音量，说：“接下来，我让人把这项目分成两个标段，先开硬件标，再开软件标。政府那边的事我来搞定。我最担心的是水幕电影，那种看似没有标准的事，才是最难做的事！”
副总对闫甲答复道：“你尽管放心，包给我们一条龙处理。”
将军肚还在若有所思，闫甲对将军肚和副总说：“我先道别了，你们看着安排。”
就在将军肚为水幕电影制作而发愁之际，副总将自诩是bd学院毕业的方乙引荐给了将军肚。然后，副总又在暗中劝说采购经理将方乙的公司列入了黄宝石的供应商名录。将军肚思来想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等过几天后，将军肚将副总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与他当面探讨起了用人问题。
将军肚沉声问道：“老刘，你确保你举荐的这个人真能胜任这项工作？”
副总解释道：“老板，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将军肚听完一席话，心中不禁一动。
“闫甲的胃口可不小！”副总以退为进地说道，“这电影中标价的七成以上，他都要拿去……所以，我只能优先考虑信得过的人，就来了个举贤不避亲！”
回到北京，方乙经人介绍结识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女策划。她以时尚的波波头和一袭长裙，以及如流的谈吐给方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两人相谈甚欢。最终，方乙成功说服她以十万元的价格接下这项策划任务，为水幕电影设计一份概念方案。接下来，方乙利用同学关系，联系到了一家专做发布会和展览的公司，老板正是刘丙。二人见面后，刘丙热情地把方乙请到自己的办公室。方乙环顾四周，发现尽管这里的空间不是很大，装修也算不上豪华，但储物格上的奖杯、荣誉证书以及墙上挂着的数十个工牌，都足以证明刘丙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拥有丰富经验和成绩。门上挂着“遇到问题想好三个解决方案再敲门”的牌子，更是让方乙对刘丙的管理水平予以肯定。
与此同时，将军肚也在幕后默默地推进着项目的进展。除了监督员工设计工程方案，他还特意让刚刚留学归来的儿子也参与进来。他回想着闫甲提供的商务情报，特别是他提到的四千万的总价，让将军肚心中充满了期待和激动。如果闫甲所言不虚，那么中标的可能性极高。这正是将军肚想要的结果，他决定让儿子来接管这个项目的管理工作。这不仅仅是为帮儿子在公司内部立威，更是将军肚在公司发展道路上谋划的一步大棋——逐步推动公司向家族化经营的模式转型。按照将军肚对当下社会经济秩序的精辟认识，他将赚钱划分为了四个层次：首先是依靠体力劳动换取收入，其次是运用脑力劳动创造价值，接着是通过整合和优化资源实现财富的积累，最终则是借助资本的力量，实现财富的倍增和企业的跨越式发展。将军肚家族历经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和积累，终于在这一代有望迎来登顶。在股票交易所的广场，人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着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刻。将军肚父子手持铜锤，神态庄重而自信，步履稳健地走向交易所。他们一同敲响钟声，宣告了黄宝石的上市。人们纷纷鼓掌欢呼，脸上洋溢着喜悦。黄宝石挂牌上市，当日开盘股价稳中有降，但股民们热情不减。将军肚闭上眼睛，幻想着这个只在梦中出现过的场景……直到他再睁眼的那一刻，一个与副总素有嫌隙的中层干部向他打了个小报告：“副总与方乙之间涉嫌利益交换。”将军肚愠怒着睁开眼，想到这个项目也是因为副总的介绍，他才有机会承接，并且获利颇丰，于是他选择了保持沉默，也许他也考虑过秋后算账。只不过三月二十六号和五月二十九号，黄宝石公司连续两次中标的喜讯冲散了他的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