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博弈论之海盗分金

    我打开车门，用暖风吹热身体，又吹干上衣和短裤。然而，突如其来的口渴让我意识到，从昨晚的夜宵到现在，我还滴水未进过。昨夜喝下的几瓶啤酒还在让我的头皮发麻。我拧开一瓶矿泉水，大口地喝下去，可能是因为喝得太急，咳嗽中带着一丝恶心。李老师的手机不断响起，他无奈地关了机，为我递来鞋子，劝我下车透透气。由于加拍城西河这个临时变动，王队长今天不再过来了。此外，设备厂和冬奥场馆还在施工中，防护林可以用草原天路代替。由此看来，采风任务只差“两纵两横”，也就是卫星图上一个“井”字形的交通枢纽了。李老师驾车带我出发，我们配合默契，拍摄一气呵成。截至六月十七号的下午五点整，我们完成了此次采风任务。

    回到明珠宾馆的大厅，方乙和汪丁都提议立刻返京。李老师打开手机，发现一条转账短信——是汪丁转来的一笔款项。虽然只是一笔不足额的二款，但这笔费用却象征了水幕电影制作的正式启动，让我们倍感欣慰。

    阳光刺目而又迷蒙，山巅吞噬了最后一抹余晖，只留下失去光芒的云霞。为方便探讨工作，四人集中坐在宝马x5上，而我则驾驶着哈弗h6紧随其后。在高速公路上，没有霓虹灯，没有十字路口和行人，我们像是穿行在既定的隧道中，进出都已被安排好，可随着坡路起伏，护栏对面还是射来了刺眼的光芒。就像我执行项目一样，不费什么脑子，却也要应付突发情况。

    汪丁为宝马车设置了定速巡航，然后随着老歌《真心英雄》的节奏哼唱起来。方乙则打起盹，汪丁见状调低了音量。突然，车底传来汽笛般的“嗡嗡”长鸣，原来是压到了白色标线。这声音惊醒了方乙，她失神地睁开眼，仿佛神志还停留在梦中。

    “这个项目确实有点紧。”方乙解释道，“但你们放心，下个项目我一定会带你们赚更多！”

    汪丁叹了口气，坦诚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接这个项目不是为了钱……你算一下，我从你那里接了个两百一十五万的项目，需要给刘丙五十万，给李戊一百三十五万，这样算下来我自己也就剩三十万……”

    汪丁平时对李老师言论管控得极为严格，但此刻他却毫无保留地透露了所有的机密。这让李老师感到非常意外？莫非他有什么别的打算？李老师心里的一根弦被拉到极限，但又被现实一松到底。

    陈夕顺口回应：“三十万不算多，得操四千万的心。”

    “还是陈夕理解我！”汪丁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说，“扣除所有差旅食宿，我还得给法人寸头留出十万元作为运营费……这样算下来，我忙前忙后，最后我还能剩下多少？”

    听到汪丁如此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方乙也决定敞开心扉。她轻咬着嘴唇，坦诚地说：“闫甲给我的是四百万的预算。我需要负责招投标，做策划方案，还要陪着大家东跑西颠……信不信由你，其中还包含了一笔公关费！”

    “大家都不容易呀。”李老师说。

    李老师注意到身旁闭目养神的陈夕一脸异样。在听完二人的一番坦白后，李老师的心跳不禁加速——秘密就此已经被揭开了一大半！虽然水幕电影软硬件确实是四千万，但其中软件和硬件各自占据了多少份额？闫甲、方乙和黄宝石公司的将军肚之间又存在什么关系？李老师的思绪开始神游天外，直到方乙的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方乙好奇地问：“对了，你们干这行儿，一年能挣多少钱呀？”

    “也就几十……”李老师刚要回答。

    然而，汪丁抢过话头说：“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这句话让方乙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还是汪丁能言善辩，他谈到项目有大有小，收入忽高忽低，项目分淡季旺季，工作有忙有闲，年景有好有坏，收入有股份有提成……一套云山雾罩、避实就虚的车轱辘话，让方乙没抓到任何把柄和头绪，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李老师突然灵机一动，想要换个话题。他打岔说：“你们听过博弈论中的‘海盗分金’吗？”

    方乙和汪丁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而陈夕则整理起自己乱糟糟的耳机线。

    看到他们的反应，李老师决定进一步解释：“‘海盗分金’其实是一个经济学模型，想象一下，有五个海盗抢到了一百枚金币。他们按照抽签顺序，依次提出分配方案。首先由一号提出方案，然后五人进行表决，只有超过半数的人同意，方案才能通过。否则，提出方案的人将被扔进大海。然后轮到下一个人提出方案，以此类推……”

    汪丁嘴快，抢着说：“五个海盗抢了一百枚金币，直接平分，每个人拿二十枚……”

    方乙用鄙视的眼神看了汪丁一眼，说：“才没那么简单？”

    车内陷入了一片沉默，大家都变得谨慎起来，不再轻易发表意见。

    “海盗分金”显然是个烧脑的逻辑难题，李老师料想他们也猜不出，于是决定为他们公布答案。

    “答案是九十八，零，一，零，一。”李老师说，“第一个海盗要拿走九十八个金币，这样才是最合逻辑的。”

    方乙、汪丁和陈夕都感到十分惊讶，纷纷问道：“怎么可能？”

    “这确实是正确答案！”李老师坚定地说，“且思考绝对理性，过程绝对民主。”

    说完，李老师将一篇名为《博弈论之海盗分金》的文章发到群里。车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方乙怀疑李老师在用这个故事映射什么，于是试探地问：“你说，谁会是拿到零的那个人呢？”

    车内的对话突然中断，只剩下窗外的风噪声呼啸而过。方乙、汪丁和陈夕都默契地望向漆黑的窗外，仿佛在各自思考着不同的问题。车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种沉默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感。

    李老师心想，按照方乙、汪丁这两个大嘴巴吐露出的机密，再结合自己的经验进行评估。刨去硬件集成，单单一部水幕电影的总价至少也在一千万。这笔巨额资金，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几辈子都难以企及。

    面对如此之高的报价，李老师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如期完成项目。他必须全力以赴，确保项目完成，打出明珠的知名度，直至专家满意、审计验收顺利通过……

    夜幕降临了，月亮从如蝉翼般透明的云层中缓缓露出，银色的清辉洒在静谧的路上。李老师望着窗外，思绪仿佛飘向了遥远的群山和田野，一股莫名的恐惧在他的心中悄然涌起。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试图用那摩擦产生的微弱热量来驱散内心的寒意。

    就在这时，汪丁略过了一切过渡性的语言，突然问道：“谁能借我两万块钱？急用！”

    李老师和陈夕面面相觑，目光都聚焦在汪丁的身上。他们彼此的疑惑和不解如潮水般翻涌，却又都选择了沉默。

    方乙问道：“你不是刚收到我转的几十万吗？”

    汪丁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明显带着不耐烦与无奈：“那是项目上的钱！我个人的钱早就用光了，现在是身无分文。”

    李老师心中响起一句古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他思考着这句诗，同时回顾了与汪丁相识的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在他的观察中，汪丁似乎非常享受在交易的复杂纠葛中穿梭，就像一条湿滑的鳝鱼一般，游刃有余，乐在其中。

    方乙还在拿话兜着圈子，并试图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处理这个借钱的问题。然而，陈夕却毫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从不找人借钱，也不借给别人钱！”

    李老师也夹生似的说道：“我的微信转账有限额，每天不能超一万！”

    听到这些回应，汪丁显然感到有些失望和沮丧。他叹了口气，败兴而归地说：“算了，指不上你们……”

    汪丁加大了油门，仿佛想要将身后那些无形的束缚和圈套狠狠地甩掉。宝马车在宽阔的三车道上飞驰，不久便遇到了车道变窄，三车道变成两车道。前方的车尾纷纷亮起红灯，汪丁也适时地减慢了车速，与其他车辆一起排队等待安检。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车子终于顺利驶入北京界。

    接下来的山路曲折蜿蜒，就像一条长长的绳索，缠绕在山腰之间，越过山冈，又钻入幽深的隧道，最终消失在融融月光照耀下的群山之中。车子随着山路的起伏而左右摇摆，大家仿佛坐在摇篮中一般。李老师和陈夕似乎还在为之前的犹豫和冷酷而隐隐自责。

    拐过一道又一道的弯，李老师突然开玩笑地说道：“注意，到‘情人坡’啦。”他的话音刚落，方乙的腰身便由于惯性被甩向了汪丁操作挡位的手臂上。

    方乙扑哧一笑，像春风拂过湖面，瞬间化解了之前的尴尬，让车内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汪丁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语气变得柔和许多，再次向方乙和李老师提出请求：“要不，你俩一人借我一万，行不行？”

    方乙操作起手机银行，然后将手机屏幕举到汪丁眼前一晃：“看好了，给你转了一万块。”

    李老师也打开微信转账界面，将一万块钱转给汪丁，并问了一句：“你多久还？”

    汪丁握紧方向盘，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明天，我矿上能进一笔钱，中午就还给你！”

    简直匪夷所思，荒诞的非逻辑行为举止！一个自称开着加价买来的宝马x5、又把控着多个几千万大项目的行业精英，这样一个看似财务自由的人，怎么会突然找人借两万块钱，并声称第二天就归还？其中的逻辑简直让人难以理解。“矿上”这个词更是让李老师感到费解。是指金矿，油矿、煤矿、还是现在流行的比特币矿？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与汪丁此刻的处境不太相符。更令人不解的是，一旁的方乙和陈夕似乎并未表示质疑。李老师环顾四周，目光在汪丁、方乙和陈夕的脸上游移。月光透过车窗，照在他们的脸上，让李老师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在这月圆之夜，他们会突然变成狼人大开杀戒。这种荒诞的想法让李老师感到头皮发麻，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又咬了一口手指尖。为此，李老师还回头看向了我驾驶的哈弗h6。那熟悉的车型和“独眼”的车灯让他感到一阵心安。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做了半套眼保健操，才终于确信自己还活在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