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跟着领导有肉吃
经过四天的休整，我们于六月十五号再次踏上了前往明珠的旅程，开始第二次采风活动。李老师这次换了一辆哈弗h6，与汪丁的宝马x5一起，从北京刘丙公司楼下出发。大约三个半小时后，我们顺利抵达了明珠区文广新局的大院门口。王队长麻利地坐进了宝马车副驾座位，而李老师也被汪丁邀了过去。王队长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铺在扶手箱上，开始为我们书写采风计划。
王队长边写边说：“单位有个会，我明天挪不了窝。等我把晋剧研究院的电话发你们，你们可以先去对接一下。等明天下午我们再集合出发。”
方乙掏出手机，将王队长制定的采风计划拍成照片，发到了工作群，而原件则留到了王队长手中。此时，汪丁也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了两兜子茶叶和白酒。
王队长见状，立刻摆手拒绝：“不能收！”
方乙解释：“一点薄礼。”汪丁附和：“烦请收下。”
说着，方乙眼疾手快地抢过王队长手里的车钥匙，将茶叶和白酒装进了旁边一辆捷达车的后备箱。这一连串动作下来，王队长只是笑了笑。
就在这时，汪丁轻轻拍了一下李老师的肩膀，转向王队长说：“王队长，您看能不能帮我们在明珠租个房子？最好是靠近区政府的地方，如果还能帮我们请个做饭的阿姨，那就更好了。”
王队长思索片刻，问道：“你们打算租多久呢？”
汪丁的目光落在李老师身上，施加着无形的压力。他微缩的瞳孔，像是在聚焦着光芒，以便洞穿对方的内心。李老师眉梢微挑，显得有些不情愿地看向汪丁。
汪丁自顾自地说道：“理论上是三个月的工期，为了保险起见，您就按半年租吧。”
王队长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好的，我会去打听一下房源和阿姨的事，你们也好好合计一下。”
汪丁补充说：“主要是为方便给领导汇报工作。”
“对对对！”方乙附和道，“最好直接对接！千万别弄错了，把鸡传成了鸭，把鸭传成了鹅。”
二次采风正式开始。相对于上次参杂太多商务酒局的“蜻蜓点水”，这一次我们走得脚踏实地。在这三天的精彩旅程中，我们一行人深入京畿市，探访了“晋剧研究院”。接着，我们来到高庙堡乡，目睹了“泥人张”的雕塑技艺和“十八缸坊”酒厂的酿酒工艺。随后，我们前往龙池屯村，观赏了“打棍儿”武术表演。在孔家庄镇，我们又欣赏到了“蹦鼓子舞”。最后，我们找到旧堡村，参观了一处戏装作坊。带着摄像机领略沿途美景，用镜头记录异乡人生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面对大千世界的参差多态，联想到自己的人生经历，自然会生发出许多感慨。相对于北上广深的繁华富庶，万全这个僻壤清冷的多，大都市的虹吸作用正在吸干小地方的年轻人。相较于城里人的精致利己，乡下人是那样的朴实无华。当王队长向他们提出配合拍摄电影的要求时，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只是默默地配合，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
第三天中午，阳光斑驳地洒落在明珠右卫城的古老街道上，我们和王队长一同来到十字街的四牛饭庄，体验并拍摄记录下当地的美食文化。在这里，我们品尝到了地道纯正的明珠美食：绿豆圪渣、炸玉米饼、凉拌荞粉、腐肉拼盘、莜面窝窝和黄米糕——其亮点是腐肉拼盘，由马肝、马肚、马肠、马心、马肉等组合而成。关于腐肉为何不叫马肉，我在席间听到了两种解释，一来可能是因为人们作将为锅的“釜”，误读成了“腐”所导致，二来也许就可以直接将其理解为腐败的“腐”，意为一种奢侈的肉食。
饭后，汪丁和李老师双双驾车驶出城门，车轮在荒郊野岭间疾驰，扬起一片尘烟。在这段看似单调的路途中，李老师的手机突然打破了沉寂。来电显示是一位房产中介，他不仅是在推销房产，更是为我们分析了北京近半年来的房价走势。回想起去年，我满怀憧憬地在北京郊区贷款买了一套房子。当时的我，深信这是一次明智的投资。然而，市场总是风云诡谲。如今，房价增值的部分，已经随着市场的波动跌去了大半。
挂断电话后，李老师苦笑着对我说：“林子，希望去年没把你带沟里去！”
“没事！”我微笑着安慰他说，“去年房价半年翻一倍那会儿，下手的都赚了。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万一跟专家预言似的，涨成八十万一平呢？”
这时，陈夕突然开口说道：“哎，去年我家里出了些变故，我倒是卖了一套房。”
我们的对话就这样在轻松的氛围中继续着，而车窗外的景色则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我们驶上了被誉为“六十六号公路”的草原天路，窗外的景色从平坦的田野转变了起伏的丘陵。这些丘陵如同大自然的波浪，一层又一层地向远方延伸。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各种树木与野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充满生机的自然画卷。当我们驶上一段陡峭的山坡时，视角骤然提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我们的脚下展开。抬头望去，天空中的云朵似乎正在缓缓下降，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的是地上时隐时现的陡峭岩石，令人目不暇接。
我们的车犹如一叶小舟，载着我们在这漫无边际的云海和青翠的山浪间自由穿梭。这一刻，我们暂时忘却了尘世的纷扰和压力，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放松之中。随着车辆缓缓绕上山巅，我们停下了车，打开车门，迎面而来的是清新的山风，瞬间让我们领略到了天地的辽阔与自然的壮美。方乙戴上墨镜，又披上一件外套，以应对着突如其来的山风。陈夕则伸出双臂，迎风大声呼号，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李老师和汪丁则站在一旁，讨论着将来是否可以在这里拍摄一些关于“风力发电”或“林场绿化”的镜头。而我则干脆把照相机放在地上，童心未泯地翻起了跟头，尽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和快乐。
就在这时，王队长不慎踩中一块长满苔藓的火山石，他脱口而出：“在这没准儿能捡到宝贝？”随即，王队长蹲下身子，开始仔细地搜索每一块石头。
见到王队长的行动，其他人也受到了感染，纷纷效仿，加入了这场寻宝之旅。我们谨慎地翻动每一块石头，期待着能发现隐藏的宝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无所获，但每当有人发现一块形状奇特或色彩斑斓的石头时，都会引发一阵惊叹和热烈的讨论。
大约过了一支烟的功夫，一贯沉稳持重的王队长突然高举起一块小石头对着太阳，兴奋地大喊：“看！找到了什么？”听到他的叫声，我们纷纷围拢过来，一同见证这令人振奋的时刻。
“财富自由了吗？”
“真的假的？”
“见面分一半！”
“还是跟着领导有肉吃……”
随着众人的热议，那块红烧肉似的小石头被传递了一圈。在这热烈的气氛中，王队长挠了挠他花白的短发，清了清嗓子，开始分享他的人生感悟。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怀揣梦想，想要闯出一番事业。但是想着想着，头发都白啦……”说着，王队长拍掉手上的浮土，望着远方说，“现在的我，没事就喜欢到这荒郊野岭捡石头，一捡就是一天。”
这番话仿佛在我们心中投下了一块重石，激起了层层涟漪。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思考着生活的意义。然而，这份沉寂很快就被打破了。
汪丁忽而动情地说：“唉，最后再干几年，我就回老家照顾父母去了……”
陈夕调侃道：“不死急掰脸接活儿啦？”李老师插话：“一片孝心啊。”
这一番话声音不大，却在我的心里回荡许久，仿佛从远古的苍茫中传来，穿越过了山峦和云海。
我不禁掏出手机，对着众人拍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像极了黑泽明电影《七武士》中勘兵卫劝诫年轻人不要白白送死的场景。就在大家欣赏我拍摄的照片时，李老师已经独自走到了一个直插云霄的大风车下面。他站在田野上，那里被阳光照得金黄发亮，如同一片被神光照耀的圣地。他仰望着如梦境般颠倒的霞光万道，把手搭在耳廓上，仿佛在聆听那汹涌而来的生命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