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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不开艺术包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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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创作离不开艺术家,工程离不开包工头一样,水幕电影的呈现显然也离不开艺术包工头。在六月十二号顺利签下合同后,李老师立刻开始排兵布阵,师娘上网招募起高手,而我则忙着为现场拍摄准备设备。李老师特地请来几位老搭档,在关键岗位上树起标杆。原定的“项目排期表”已经延期多日,李老师上手调整,并谋划如何弯道超车。看着那些犬牙交错的节点,我深感我们即将面临艰巨的挑战。就在李老师准备全身心投入项目之际,我得知书记和区长也在紧锣密鼓地策划两个重要的工程项目:“沿河景观经济带”与“明珠右卫城遗址保护”。其实,我对此早有预感。记得在闫甲与众多官员探讨拆桥事宜的那天,我亲耳听到一位官员自豪地宣称,水幕电影仅只是“沿河景观经济带”众多亮点中的一个。而“明珠右卫城遗址保护”项目,更是计划斥资二十个亿进行打造,其中涉及的子项目至少包括明珠长城卫所博物馆和城门光影秀。尽管我们的团队具备制作这些项目的能力,但李老师似乎并未对这一重要情报给予关注。

    相较于当地领导的大手笔投入,李老师简直就是个拮据的拾荒人。为了确保我们不跟丢水幕电影项目,我多次劝说李老师先接下项目,然后再另做打算。在我们回京休整的第二天,汪丁便匆匆赶来公司,与我们一起商量实施策略。他站在我的身旁,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审查着我们正在制作的一段预演动画。期间,寸头突然打来电话,似乎想要找汪丁讨论一个关于展厅硬件加密到期的问题。汪丁接起电话,逐渐远离了我们。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汪丁的思维敏捷,口才出众,不仅在总包和分包之间迂回得当,更是有一股子能够扭转乾坤的倜傥劲儿。

    “汪丁,加密又到期了,总包那边说你同意解开了?”

    “你再给总包那边延半年吧。”

    “你倒是让总包给打点款啊?已经快两年了,才回款一半……如果要延长加密,最多只能半个月。你不能总是为了维护总包的关系,就让我跳坑啊?”

    “现在都是先开馆才审计验收,都是这个流程!”

    “那我加密就不解了,看谁着急!”

    “扛过这一关,总包还能给咱们发活儿。”

    “垫不动了。”

    “怕垫资怎么做工程?”汪丁反问,“垫得越多证明你越上道!垫一百万证明你干得还行,垫一千万证明你有实力,到垫一个亿的时候你就成总包啦!垫资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看不到希望……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

    电话挂断后,原本紧张的气氛逐渐消散。其实这一番争论早已有定论。虽然寸头话说得硬,但态度却很软。相反,汪丁话说得软,但态度却很硬。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交锋,结果仍然是汪丁占据上风。尽管寸头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选择委曲求全。

    汪丁的意识先于脑袋扭转过来,眼神四处游离,观察着远处的我们是否在感知着他的情绪变化。寸头没有就此罢休,又打来电话,声称可以按照汪丁的意思行事,但加密时间不宜再向后妥协。他们都是高手过招,话说得隐晦,我只能理解到这个层面。汪丁显然被寸头的搅扰乱了方寸,眼神中透露出短暂的迷茫。李老师见状,带着同情的态度,为汪丁倒了一杯水。汪丁接过水杯,感激地看了李老师一眼,然后坐回到我身旁的转椅上,开始聆听李老师的宽慰。

    “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有事多商量。”

    “寸头这个犟脾气太误事,好歹我也是帮他签了个几百万的展馆硬件集成合同。这家伙总是时不时地就倒打一耙,真让人无语。”

    “希望水幕电影一切顺利。”李老师微微倾身说。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说:“什么合同不合同的,我们先干着!”

    汪丁拍了拍我的后背,笑着说:“够意思!少不了你的!”

    被点燃了兴致的汪丁开始详细提及书记的“加紧制作”指示、区长的“一条龙”服务要求,以及陈夕那“家喻户晓”的庄重承诺。他如数家珍,显然记忆力超群,思维也异常敏捷。但在这些年的创业征途上,李老师走过太多的弯路、险路、暗路、绝路,如今又面临着一条充满未知的奇路。李老师对于甲方干预技术持有强烈的反感,这源于他过去遭遇过太多令他痛苦和失望的甲方。而汪丁此刻的状态,像极了一位人民教师,拿着一支笔站在小白板前向我们谆谆教导,一副对学生掏心掏肺的模样。然而,连我都深知这一底层逻辑:艺术是精神和物质的奋斗!

    李老师望着好为人师的汪丁,为难地说道:“时间紧任务重还能克服,我最担心甲方人多嘴杂,预算本来就有限——最好让我当导演,你管好各级甲方,我们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汪丁左顾右盼着,突然拉高调门问道:“陈夕呢?!他没有和你在一块吗?”

    李老师答道:“他不是你的人吗?”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和不满。他继续解释道:“陈夕之前来过一次,但后来就再没来过。我还以为你只是让他挂个名呢。既然你非要让他来导演,那就让他来导演吧!”

    汪丁意识到了李老师的不满,试图澄清误会:“这不是谁的人的事?也不是我非要让他当导演。创作方面当然是以你为主,设计和制作都包给你了,这你还不放心吗?”

    李老师试探性地问:“工期有商量吗?万一做不完怎么办?”

    汪丁指着电脑屏幕上被点开的日历,解释道:“到八月十五号,也就是合同截止的那天,你想法先把‘前三章’赶出来,如果‘后两章’做不完就向后推——也给我一点时间,容我找方乙去做做思想工作。这样安排,够意思了吧?”

    随后,汪丁站起身来,开始检查起我们采风时拍摄的镜头,以及刚开始动工的动画镜头。

    目送汪丁离去后,李老师转头望着我,眼神中透露出鄙夷与无奈。我刚要开口辩解,李老师就从我手中夺过鼠标,重新打开了电脑里的“项目排期表”分析起来。我边回忆着我刚才的客套话,边跟随李老师的思路分析。经过分析,我发现之前的“项目排期表”确实过于理想化、过于迎合甲方需求,根本没为采风、改脚本和开会预留时间。就拿接下来的第二次采风来说,收整设备、交通、对接和采风,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随着李老师深入浅出地分析、我逐渐认识到这个项目的真实面貌,无论是工作时长、工作强度,还是验收标准,都远超出了我的预估。我承认,我被实际的工作量所吓到了。

    李老师学着我的口气说道:“什么合同不合同的,我们先干着!”

    我意识到了我的轻率,于是辩解说:“您和汪丁不是同学吗?我寻思这关系很靠谱……”

    李老师反问:“谁说的?你看见我俩同学啦?”

    我有些委屈地回应:“我觉得汪丁人挺好的……每次都不空手来。”

    李老师忽然语气严厉起来:“创业这五年,没要回来的账加一起,都够买套房了——如果回款情况不是这么糟糕,公司至于发展成这样吗?我不惯你这毛病,等会我就把合同打印出来,让你去找汪丁签字盖章去。”

    我拼尽全力回想与各级甲方的交流细节,试图找到一些证据来平息李老师的疑虑。李老师不为所动,他起身走向门口,目光深沉地落在那张充满历史与回忆的全国地图上。那张地图上标注着我们共同奋斗过的每个项目,每一处标注就犹如一枚闪耀的勋章,见证着我们的辛勤付出和辉煌成就。然而,在李老师的眼中,它们似乎又构成了谜一般的棋局,而空白的京畿市便是那扭转乾坤的关键所在。

    我从抽屉里找出一卷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修补着这张破旧地图。与此同时,李老师坐在电脑前,打开了水幕电影制作合同,逐字逐句地斟酌起合同内容。我注意到合同上的“金额一栏填写了一百三十五万”,并且“甲乙丙三方改为甲乙双方”。除此以外,合同内容与我上个月见过的那份“三方协议”大致相同。李老师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是否需要调整一些被他视为“霸王条款”的部分。就在这时,汪丁打来电话。他提醒李老师,坐班技术团队的人数不能低于十一个人。随后,他又转述了方乙通知,要求我们准备去明珠进行第二次采风。在电话那头的汪丁终于满意地挂断了电话。然而,我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我的脖子。我开始不安地嘟囔着:“接下来最好,不接也不是不行,转包那么多手……”我的声音变得焦虑而混乱。当我的内心开始动摇之际,李老师却展现出了坚定的决心。他果断地按下确定键,打印机迅速打印出一页又一页的合同。我忙着用订书机将这些纸张订在一起,而李老师则与我进行了一次短暂而又深刻的眼神交流。那一刻的眼神交流,让我直觉性地想到了“根基不牢,地动山摇!”这句谚语。李老师眼中的坚定与忧虑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告诉我,他也对寸头和汪丁的股东关系有了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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