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颠扑不破的宇宙真理

    关于法律纠纷，我想凡是打算正经经营的老板，一定都会对自己的法律知识储备、法律思维养成有所追求。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官司，张总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女副总果断地提出了她的判断，李戊不至于为这笔小钱起诉我们，我们反倒是可以请他出庭作证，这场官司应该不至于败诉！经女副总的一番分析后，张总如释重负，得知此事的李老师也爽快地答应了出庭作证的请求。李老师愿意配合的原因有三点：一是他的生意仍然有利可图；二是他要还清他入职目的不纯的一个人情；三是他也想借机学到一些法务知识。

    二零一四年夏秋之交的某一天，百忙之中的李老师来到了北京南城的一家法院审判区的大门外。在四周高楼大厦的衬托下，几间平房显得并不起眼。倒是金底黑字“法院审判区”的门牌，让这里的气场显得格外肃穆。在半敞半开的栅栏门外，一位身着西装手提皮包的秃头男人背手徘徊着。李老师凑上去打了招呼。对方拢了一把“地方包围中央”的稀疏发型，以很小的力气伸出了手。李老师握了握他绵软的手，又接过他递来的名片，此人正是张总请来的辩护律师。二人在法院的院外面闲聊片刻，一声电铃响过后，李老师与律师走进大门。

    踏入法院的大门，李老师感到一切都很陌生也很新奇，于是他向律师请教起打官司的基本常识。原告和被告都不是外人，原告人是为蓝宝石做过集成工程的供应商，是个程序员，被告人是蓝宝石的法人张总。穿过门厅前的安检处和一条带折弯的过道，来到宽敞方正的公共休息区。两端靠墙处摆有木头长椅，这种排布难免不引起双方的对视。程序员和他的原告律师在长椅上坐着聊天，话题说到若是这个官司打赢了，还有好几个官司要接着打。程序员打量着墙上的文宣，又望向楼道里紧闭的法庭木门。见到李老师的到来，程序员的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程序员倒吸了一口气说：“你怎么来了？”蓝宝石的律师溜达到一旁，驻足看着窗外风景。李老师为难地挠了挠头。那天李老师身穿一身黑色帽衫牛仔裤，一双慢跑鞋，腰直挺胸，显得格外轻松。一个不祥的念头在程序员的心中闪过：“李戊到底是哪一头的？倘若是站在我这一头，我没请他来？倘若是站在蓝宝石那一头的？不也欠了他一点钱吗？”程序员用手撑着膝盖面向李老师站了起来。李老师见状说：“别多想，我就是来学点法律知识。”

    李老师又说：“如果法官让我讲话，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蓝宝石的律师斜睨这边一眼，又在靠窗处徘徊起来。李老师走向律师身旁，当面请教判决的流程。

    蓝宝石的律师说：“排除立案，还剩判决和执行两步……判决是否拖个一年半载不好说？至于执行，弄到找无财产线索那一步也不至于……”

    正当李老师一头雾水时，法庭的门开了，法官和陪审员请原告、被告以及双方律师入场。李老师也走进去坐在一旁旁听。法庭布局周正，空间很是明亮，高悬的国徽让这里愈显醒目庄严。全体各司其位后，双方律师照本宣科起来。书记员借助投影仪，展示着双方提供的材料，一切流程都在按部就班地走着，直到被告律师提出请法官过目一份“验收报告”的请求。法官和审判员针对多项验收不合格并盖过监理单位公章的“验收报告”议论纷纷，转而找李老师核实事件的真伪。李老师如实回答说：“地点和时间都对，只是更高一级的业主方的合同有问题，又迟迟不付款……”法官打断李老师：“这超出原告和被告之间的事，需要另行开庭。”一番流程走下来，法官认定原告的诉讼不予成立，被告不用为原告支付费用。被告律师又顺势提出，让原告退回被告已支出进度款的提议，这着实吓了程序员一大跳。

    休庭期间，双方走出来透气。被告律师掏出一张打印着庭外和解内容的单据正告程序员，如果同意和解，就签字画押，如果执意二次开庭，就让原告加倍赔偿被告预支出的全部进度款。程序员没了底气，灰溜溜地认同了被告律师指出的方案，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摇头叹气地回到法庭，声称同意庭外和解。官司最终以双方各退一步收场，李老师也刷新了认知。这种乙方和丙方之间的法律纠纷，就以甲方审计开具的“项目验收报告”作为法律裁决依据，这份报告才是颠扑不破的宇宙真理。

    离开法院，李老师在路上回想起，他第一次投标时的见闻。两年前，能承接下北狄市开发区展厅影院项目，地产开发商的功劳只占一部分。当时还有个介绍人，一直在和县长谈判在当地的投资事宜，这让县长高度重视了李老师。在这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里，县长认可李老师的学识和经验，源于李老师亮出的金刚石公司的导演的名片。在议价环节，李老师承诺县长还是原班人马制作，只要改用其他公司签约便可以优惠三成。李老师所争取的谈判目标是不垫资，价格可以优惠。双方商议出，付款分成四笔支付。但由于开发区没有这笔专款，县长就让刚收了县里上亿工程款的开发商与李老师签下合同。项目开工以后，旺财旺来主管硬件集成，李老师负责影片创作，仅用时两个半月，就把进度推到了验收阶段。李老师去现场安装影片，发现整栋大楼还在使用临时电源，就是这样一条单薄的电源线还被其他施工方争来抢去，项目只好搁置下来。等到春暖花开，主任通知李老师要补一下投标的事，于是他让李老师联系了当地的一家招标公司，去补办招投标手续。李老师找光头申请了买标书的费用，旺财和旺来找来两家公司去参与投标。到了指定的那天，交过投标保证金和招标服务费后，开发区的甲方代表和三家乙方代表齐聚招标公司。最后，招标公司请来的一群闲杂人等见怪不怪地在文件上签了字。就这样，李老师平生第一个工程项目就这样走完了招标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