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谢礼
写完名字后，秦添没有起身去交。取而代之拿出一张空白纸，又倒腾起什么来——
她反手一个大圆，添上了四条短腿和一个尖脑袋，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王八横空出世，最后又写下了三个大字:汪碧莲。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伤害性不大，嘲讽性极强。
“噗呲……”林念安没忍住笑了出来。
“像吗”秦添问，又自顾自地举起她的画，欣赏着这幅大作。
“神似。”林念安十分“真诚”地答道。
她闻到了这人身上满满的叛逆期中二气息，今后大概率会进入“最危险”、“学生最难管”的黑名单。
八人全抄完了，却没有哪个人先起身去交守则和检讨。
“嘿哥们，谢了!”一个男生递过来仅剩半瓶的风油精，冲秦添道。
秦添:“额，还是戳穿你一下吧，我不是哥们……”
那人很尴尬地一笑:“……哦哈哈哈……姐妹”
绿毛儿:“你真当她是女的她可比爷们还刚。”
秦添黑着脸，短促有力地直抒胸臆:“起开。”她说完就低头开始戳手机。
林念安从秦添口中得知，绿毛儿是她的初中同学，关系还挺铁。
绿毛儿有点委屈:“本来就是好吧……都抄完了吧，都不走吗”
“吹风啊，上去也遭罪。”
另一个女生:“班里静悄悄的，憋得慌，还不如呆在外面舒服呢。”
“对，我也这么想。”
秦添:“我去拿样东西。”说完，她就穿过大厅，朝校门口跑去。
林念安想起被发配边疆的主由——砍价链接，便拿出手机，都答应人家了，帮人帮到底。点完帮好友砍一刀后，又弹出一个界面。
[我也要选!快邀请好友帮我砍价吧!]这app真会帮人薅羊毛……
她点了关闭，留着它也是因为经常有人找她帮忙砍价，与其下了删，删了下，不如一直留着。她自己倒没参与过这种活动，只是默默地当着工具人。
“来，烤串约起来!”秦添提着一个塑料袋，袋口紧扎伸出n串竹签。
“别客气，都拿。”她站在那些人中间，分着烤串。
盛情难却，林念安被秦添塞了一串烤面筋，那人手指白净细长，接过竹签时，她不自觉地让开了。
面筋是刚烤好的，没放太多辣椒面，吃起来正合适，不知道是老板细心，还是买的人特意叮嘱。
“相聚即是缘，开学第一天，同班的都没几个认识的，咱八个就先共患难了。”绿毛儿边嚼着考肠边说，他和秦添带动了八个人的氛围，大家也打开了话匣子。
“汪主任太毒了，我第一天带手机，还没来得及玩，就被抓包了，我爸得皮条伺候我了。”是那个错把秦添认成哥们的男生。
“刘杰啊，节哀顺变，我会给你烧香的。”和他同班的绿毛儿安慰道。
“我没穿校服外套，就被揪了起来，出来的时候我还特意又穿上了。”
“我还因为这撮绿毛儿呢!”
“我就偷吃了口辣条……”
众人交流起了自己的罪行，千奇百怪，让人哭笑不得。林念安对这个学校的规矩叹为观止。
“碧莲不来监督一下我们么”
“忙着巡逻呢!”
“哈哈哈……”说话的声音都很小，不知不觉，这几个受罚的已经挪着凳子挤成了一个圈。
秦添:“闲着也是闲着，想玩狼人杀不，都会吗？”
“好主意!”众人一票肯定，林念安也加入了队伍。
绿毛儿:“我想当上帝，第一波out的人去盯老师，没意见吧!”如此自告奋勇想玩到最后，当然也不忍拒绝。
秦添随意撕掉学生手册中间一页，递给他，“八人的话，三狼三神两民”
刘杰:“预言家，猎人，女巫吧。”
秦添:“成。”
绿毛儿撕了八张像狗啃出来的纸片，不忘给自己写一张“god”，又把剩下的纸片随机分给了其余七人。
秦添:“你这字一如既往地…取暖。”
林念安盯着手中快挤成一个“娅”字的连笔“女巫”，心里默默赞许。
“天黑请闭眼。”这位写字怕浪费纸的god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狼人请睁眼。”
“女巫请睁眼。”林念安和绿毛儿面面相觑，“咳……死掉的人是……”，他指了指林念安本人，“救或不救”
林念安摇摇头:不救。要是她说出来，一定是字正腔圆。
绿毛儿:自己都不救真狠
“那你有一瓶毒药，你可以选择毒……”
还没等他说完，林念安指了指旁边的秦添……
绿毛儿:……
“天亮请睁眼，有点残忍，一夜死了两个。”
秦添正要说什么。
“你们一个被被毒死，一个被刀死，不可以留遗言!”绿毛儿连忙制止。
“好好好，走之前，帮个忙呗。”说着秦添拿出手机，点开一个二维码，“砍一刀，谢了。”
带手机的人:“……”
林念安:“”
第一天晚上就牺牲的两个人，端着凳子，坐在了靠近楼梯口的位置——盯老师。
秦添扯过林念安手里的纸条，“那么多人，非要毒我”
林念安:“看面相，不能留。”
秦添:“我长得凶神恶煞”心里却暗自说，切，还有女生说过我要是我是个男生的话，就疯狂追求我呢，你莫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色。
林念安:“不像好人。”
秦添:“好人牌一定会做好事吗才不对，像你拿了好人牌只会做自己认为的好事。”
林念安扯过秦添的纸条，赫然写着——狼。
“呵。”狼喊抓狼。
通过砍价事件，林念安极度怀疑微信里那个砍价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她掏出手机。
[ovo:点了。]
几秒之后，她看见秦添掏出了手机，随即林念安收到一条消息。
[砍价的:看到了，谢了]
知道随便看别人手机屏幕不好，林念安偷偷撇了一眼，那条蓝色戴着皇冠的鲨鱼头像闯入视线。
林念安:……
秦添戳了戳林念安，“诶，带了手机，也帮我砍一刀”
林念安没说话，打开她和“砍价的”的对话框，冲旁边这人怼了怼。
秦添:……“哦～好巧啊，林、念、安!”她不是读名字，而是像小孩牙牙学语一样拖长音念了出来。
她又补充:“我叫秦添，这个"砍价的"改了吧。”
林念安:“班群这么多人，你就加我砍价”
秦添:“除了班主任，我都试着加了一遍，没想到就你在看手机。”
林念安:“难道就不是其他人懒得理你，才没通过的”
秦添笑了笑，“那你看我们班，还有谁出来罚抄了”
林念安:“……”
这人好欠，没见面是属黄瓜的，欠拍;见了面是属核桃的，欠捶。林念安得出了:不要同一个这么欠的人争辩的结论，因为怼不过。
“看，那朵栀子花还没谢!”林念安顺着秦添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抹洁白在墨色中格外醒目。
秦添跑过去，摘下那朵栀子花，递给林念安，“抓住了花期的尾巴，送给你。”
“晚自习是个意外……”她撑着下巴，把这朵栀子花塞进林念安手里。
林念安:“……”这人八成脑子有点跳脱，胆子如牛大，好好的罚抄被她变成了美食大亨和赏花会。
季末的栀子花香毫不逊色于盛夏。好像平静的小水潭里滴入一滴水珠，微微波纹一般淡淡的清香，在鼻腔中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清纯淡雅，百闻不厌。
“喂——快收摊。”秦添和林念安搬着凳子撤回来。
“干啥呢这么久还没抄完？开茶话会呢？”碧莲主任从大厅正门走过来。
第一把游戏还没结束，众人只顾闭嘴，还没来得及蹲回原位，绿毛儿还坐在凳子上敲着二郎腿。
秦添:“老师，我们在自我检讨，决心改正错误。”其他七个人和碧莲就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觉得是知道错了，下次还敢。”绿毛儿悄咪咪地对刘杰说。
碧莲:“不管写了多少都交上来，回教室去，带手机的几个，联系好家长了吗？没打电话的我来帮你打”
八个人交了罚抄，提着凳子各回各班去了。秦添还把那副汪乌龟碧莲的巨作送给了绿毛儿，受到了啧啧称赞。
杨昊知道自己班的两个小鬼带手机被抓包，只是说了句，“下次注意”，便让她们回教室了。
林念安顺带捏上了那朵栀子花。
九点，走廊内喧哗吵闹，已经放学了。
德育处办公室，四个学生对着四个家长，汪主任站在正中间，“为了抓学习抓成绩，学校一贯禁止学生带手机啊，都是为了孩子好，看在是第一次，就只进行思想教育，通报处分就免了……”
就凭她四十分钟不喘气不喝水，唾沫星子飞溅，可以去编排一部育儿宝典了，秦添想。
“好，就说这么多吧，也不早了，手机呢，就先带回去，下次再犯，就扣到学期末啊。”
“好，给老师添麻烦了。”
校园里静悄悄的，几只飞蛾扑腾着路灯，一个瘦高的男人牵着一个女孩。
“哥，今天的事……”林念安说。
“我知道，六一这次是意外，下次不要再被抓了就行。”她哥的眉眼很好看，笑起来很温和，如朗月入怀。
林瑾华，林念安的哥哥兼监护人。
与此同时，校门外一家小吃店里，秦添边吃着一碗米线边说:“胡姐，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
一个穿着白短袖和紧身牛仔裤的女人坐在她的对面:“都五十的人了还叫姐呢，别带手机了啊，再要喊家长我可不帮你了。哎哟，刚刚可紧张死我了，生怕你们主任问个啥暴露了。”
秦添收了收笑脸，信誓旦旦:“保证没有下次了，演得特别好，给你加鸡腿。”
胡姐:“你妈不来啊还是你没跟她说”
秦添:“问她去。”
胡姐感觉到她的不高兴:“哎好好好，不说她不说她，以后想吃啥给我打电话，白天出不来我给你送。手机不往进带了就放我这。”
秦添读初中就在市一中初中部，和高中部只隔了一座天桥，是本校学生联通南北区的枢纽。
她以前就已经加上了胡姐的微信，成了便捷意义上的外卖，现在又发展了伪装家长的副业。
秦添吃完米线，扯了张纸巾，“我走了啊，忙完早点收摊。”她付了钱便起身。
“好，快回家吧。”她家就在学校后面的小区里。
出了店门，秦添拐进不远处的街角，坐着电梯上了四楼。楼上，明晃晃的灯牌闪着“我在网咖”四个大字。
“嗡嗡”，她掏出手机。
[林念安:转账:5元]
[最咸的咸鱼就是咸鱼王:]
[林念安:烤面筋。]
[最咸的咸鱼就是咸鱼王:哦，不用了，谢礼]
[林念安:不需要谢谢了，你给我跪下磕个头吧。]
[最咸的咸鱼就是咸鱼王:怕你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