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 章 俄博吃咒

    “不中，不中！”常有忠不依不饶，“这不是羊不羊的问题，是我的名声问题……石板沟人都认为我偷吃了贺家阿爷的羊，我这脸往那儿放？就凭这，我常有忠以后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

    “……”谢书记站在那里不知所言。

    “我看你俩到俄博上吃个咒去吧！”谢书记的老婆出主意说。

    “对对，我俩到俄博吃咒去！到底谁冤枉了谁，人不见，天见哩……”常有忠说着，撕扯着贺货郎往外走。

    俄博是蒙古语，藏语叫拉则，是藏族蒙古族士族建在村庄附近高山上用于祈祷神灵保佑一方子民风调雨顺、六畜兴旺、喜乐平安的设施。它一般先在山头上钉一方形木框，框内放置刻有经文的石块，底部埋有喇嘛用辛红写就的咒语柏木牌、八吉祥物、五谷粮食、各类药物等。石堆周边、方框之内插有木制箭、木制剑，或者柏木枝，上面挂满了经幡、哈达或红布，一切显得神秘而神圣。

    石板沟人祭祀的俄博在欠隆雪山。欠隆雪山高耸入云，险峻陡峭，道路也是崎岖难走。每逢除夕、元宵或农历七月十五等等日子，祭俄博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他们常常骑着矫健的骏马，艰难跋涉四五个小时，到达山顶的俄博磕头许愿、祈祷膜拜。

    俄博，在人们的心目中，除了能保佑他们平安之外，还有一个功用，就是明断是非。村民们遇到纠纷，就如贺货郎和常有忠之间这种不得入心的事后，双方常常会到俄博上去吃咒发誓。据说，这个非常灵验，咒语迟早会兑现，所以心虚的人大都不敢去俄博吃咒发誓的。

    当下二人从谢书记家出来，贺货郎望了望欠隆雪山上云雾笼罩的俄博说：“山那么高，我老了，上不去，我就不去了……”说实在的，自己的羯羊到底是狼吃了还是人吃了，他其实心里也没底。

    “心虚了吧？不敢去了吧！”常有忠讥讽地说，“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冤狂人糟践人的时候阿门不说老了？”说着，拽着老爷子的衣服往俄博的方向走。

    庄员邻舍们听见动静，纷纷聚拢来看热闹。常有忠为了证明清白，非要拉贺老爷子上俄博，而贺老爷子一来心虚，二来确实年龄大了，还患有严重的肺气肿，确实也无法上那么高的山。为此，二大在巷道里纠缠不休，最后竟然出言不逊、大打出手。

    到底是谁吃了贺货郎的羯羊，或了石板沟的一桩悬案，但两家的怨恨就这样结下了。从此以后的日子里，两家人见了面，照石板沟人的说法，就像驴见了牛。

    接下来的好多年里，虽然两家心存芥蒂，但也相安无事，并没有像人们担心的那样，发生猫鬼神加害常有忠的事。后来常有忠十七岁的儿子跟财娃一块挖金子遇难，再到常有忠被山里的擂石砸折了腿、牛羊被狼群一锅端了的时候，人们这才恍然大悟。那猫鬼神先前沉寂了几十年，原来是文化大革命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它不敢出来作祟。直到改革开放了，各种大神降临凡界，附身在那些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男人女人身上，抓鬼驱魔、跳神禳灾、卜卦算命的时候，它才在贺货郎的儿媳妇陈底的指使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常有忠罹患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