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章 狼扯代羊
第二件事,便是一些别人倒霉的事。
贺红卫一家倒霉到家破人亡的事,各位看官己然知悉,在下在此不再赞述。单说石板沟那三户人家,算是倒霉透顶了,儿子跟财娃一块到楚玛沟挖金子,一分钱没挣着,却断送了性命。若放在平时,这也就是一次稀松平常的矿难事故,并没有什么邪魅和诡异。不说石板沟,就是迎邻的尼玛隆,稍远的嘎木隆,乃至整个黛彤川整改青海,在政府倡导村村开矿户户冒烟的大背景下,多少年轻人死在了煤矿、铜矿、金矿上了啊?这账,不能全算到陈氏的猫鬼神头上。可偏偏,在石板沟,这三户人家,或多或少跟贺保卫陈氏有点过节有点怨隙。这,就不能不让人起疑了。
咱们还是从南往北说吧!住南边的那户姓常,户主名叫常有忠,甘肃凉州人民。解放前凉州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常有忠跟随父亲,从祁连山北麓一路乞讨而来,翻过了几重达坂山,趟过了无数的河流,跋涉过了广袤的草原,来到黛彤川定居在了石板沟。这经历跟贺货郎来到石板沟相似,大家惺惺相惜,关系一直比较融洽。可一件事的发生,使两家互相猜疑、关系破裂。
那还是人民公社时期。那时候石板沟不叫石板沟村,叫红卫公社三大队,实行“一大二公”制度,一切财产上交公社,物资收入在全队范围内统一核算、统一分配,实行部分供给制。尽管如此,当时的谢书记,也就是现在村委会谢主任的父亲,除了政策性划定给每家每户五分自留地外,还暗地里允许社员们私自养一些羊、鸡之类的畜禽补贴家用。这在后来割资本主义尾巴时仍然没能割干净,没少让谢书记在后来的历次运动中少挨批斗。
这贺货郎自然也养了三只自留羊。在那个大集体没日没夜的劳作中,贺货郎自然没有时间,也不允许去侍弄自家的自留畜。跟石板沟的所有村民一样,牲畜转场的时候,托付给生产队的放收员,跟生产队的牛羊一样,到遥远的祁连山北麓的夏季牧场上去游牧。
其时,放牧员就是二十郎当、血气方刚的常有忠。
常有忠赶着生产队的五百多只羊,几十头牛和几十匹马逐水草而牧。到秋季牛肥马壮的时候,他来到石板沟后边的二道沟,将圈窝扎在了现在谢主任家喜欢驻扎的地方。同样是一个风高月黑、暴雨如注的夜晚,一匹独狼悄无声息地跳进了羊圈,将贺货郎家最肥美的一只羯羊拖到圈外十几步远的鞭淋丛中,撕吃得所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第三天,常有忠带了羊皮和白顶达黄嘴巴的羊头,赶回石板沟给贺货郎告知此事。贺货郎仔细查看、甄别了羊头、羊皮,确认是自家的竭羊后问:“狼就扯了我家的这一只羯羊吗?”
“就这一只…”常有忠如实回答,“那晚又是刮风又是下雨,我睡得太死了,没听是狼娃子跳进羊圈……”
“怎么会单单扯了我的这只呢?……我们都知道,狼扯羊,一般是能挨上的,一个也不放过,就算它吃不了,也会大开杀戒。往往是吃了一个,杀死一片,从来没有从羊群里挑一只杀了,其它羊安然无恙的现象!这狼难道跟我有仇,偏偏挑了我的羯羊呢?”
“这……我也不知道啊?”常有忠老实回答。
“莫不是没尾巴狼吃了?”他将这个怀疑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贺家阿爷,你阿们这么说话俩?”常有忠一蹦子跳得三尺高,“你的意思是我吃了你的羯羊呗?”
“那你说谁吃了?”
“你这个哈怂老阿爷,”常有忠跳过来,劈胸揪住了贺货郎的衣领,“日你妈妈你要羊我赔给你,可这个坏名声我背不起啊!我老常家在石板沟一世清名,不能由你这么污蔑……”说着拉扯着贺货郎,要到谢书记那儿说理去。
“老贺,你也是放了一辈子羊的人,你莫道从这羊皮和羊头中,看不出是有尾巴狼扯的还是没尾巴狼扯的?”谢书记笑呵呵地说。
“谢书记,狼娃子奸,可这没尾巴娘比狼更奸啊?”
“看来,你当放牧员那些年,没少干这样的事呗?”谢书记揶揄道。
贺货郎红着脸不知所言。当年他给生产队放牧,确实没少干这样的事。看着生产队肥得流油的牛,馋涎欲滴的他们常常会将牛赶到石崖下,滚下岩石砸死它,然后分而食之,待转场回来后,拿着牛头牛皮向生产队报灾销号。看到肥美的羯羊,他们更是常常捉来捂死了或者宰杀了,将肉吃了,羊皮和羊头丢给牧羊的藏狗,伪装成被狼撕扯得七零八落的样子,欺骗验灾的村干部。
洞悉其中奥秘的谢书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说:“你俩的这个官司我断不了……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羊已经没了,我看你俩各退一步,这事儿就此打住,以后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