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转正指标

    主人供职的学校座落在村庄中间一片较为开调的平地上，是乡里的中心完全制小学。偌大的校院里盖有四排向阳的红砖瓦房，淡蓝色的玻璃窗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有点刺眼。院里正中间矗立着一根不锈钢制成的高高旗杆，旗杆上方一面鲜艳的红旗在晨风中猎猎招展。

    主人走到学校院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硕大的铁锁，径直奔到院子中间的一棵柳树下，操起一根铁棍，狠命地敲击挂在树上的半截钢管。随着钢管清脆的响声，孩子们如飞也似地涌进了教室，校园顿时变得一片空寂。

    主从办公室里拿了教案和三角尺之类的教具，抱着一摞作业本向教室匆匆走去，迎面碰见了骑着自行车刚进校园的同事韩老师。韩老师满脸绯红，显得有点激动，大老远地对在下主人说：“程老师，听说省上下给了我县六个民办教师的转正指标，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消息可靠吗？”主人一脸惊喜，有点急切地问。

    ”绝对可靠！你也知道，我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在县政府工作…“韩老师不无炫耀地说。

    在下分明看见，主人的眼睛里燃起了一束希望的火光，灼灼如秋日夜空中的启明星，但随后又很快泯灭在莫名的深渊中。六个指标相对于全县几百名日夜等待转正的民办教师，实在是杯水车薪。只有硬邦邦的关系，或者工作上出类拔萃，才有希望得到，而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是农民，后边别说有能说上话的人，连一个能嗡嗡叫的大苍蝇也没有的小老百姓，能有希望拿到那个炙手可热的转正指标吗？至于业绩，他所带的班级，每年在全乡的统考中倒是常常第一第二，但放在全县，就算不上什么了。在这种严酷而激烈的竞争中，他连一点优势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内心世界一片灰暗。全县几年里才下达了六个指标，这猴年马月才能轮到自己。看来，这辈子转正为公办教师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照这个速度推算下来，自己难免同其他前辈一样，一直干到老，直到腰躬背驼白发苍苍再也无法上台讲课时，乡里象征性地给上几百块钱，让你荣归故里，回家等死！

    “实际上，我不在乎转正后增发的那点工资，而在于我的贡献我的价值能能否得到社会的承认！”主人心中又一次自欺欺人地说。实际上，公办教师的工资是民办教师的十倍多。这钱，足以让他及他的家庭过上体面和富裕的生活，如果说他不在乎，打死在下，在下也不相信，只是死要面子的主人内心深处不愿承认而已。

    在下用心灵感应术洞悉主人的心理活动后，一方面为他不计名利的献身精神而无限崇敬，一方面为他清高迁腐思想行为而感慨万端。固守清贫难道是一种美德？在下对中国知识分子的这种美德嗤之以鼻，在下就受不了这种潦倒不堪的清贫生活，连续吃几天主人家清汤寡水不见一点荤腥的饭菜就受不了，就得外出逮一只山鸡捉一只老鼠，打打牙祭改善改善生活。我真想不通主人家如何受得了这种清苦的生活的。他们家一天三顿几乎都是洋芋，早晨煮洋芋，中午炒洋芋，晚饭改变了，洋芳糍烂了。当然，也夹杂一点青稞面“巴罗”之类的饭食。只有逢年过节时，饭菜里才见一点浑腥油渍。足下如果不信，看看他们一家那一张张布满菜色的脸和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就会相信在下言之不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