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确定都是为我好？
柠茶的母亲，叫李聪燕，年纪比较大，是个普通的农民工，每天就是把自己种的菜拿去市场做点小生意，但是由于品类比较少，然后同行竞争大，收入自然也是高不了一点。
他们原本就是普通家庭，平时的收入也是为了给自己唯一的女儿交点学费，就希望让她好好把大学上完。毕竟李聪燕晚婚晚育，老来得女，后边想再要一个男孩却差点出事，便放弃了，和老公想着把柠茶照顾好就是，然后盘算着等她大专毕业出来工作后，自己和孩子她爸，能轻松点。
但运气就是这么背，原本的计划和祈愿，都被柠茶这个抑郁症全盘打乱。
而她唯一的女儿，戚柠茶呢？原本就只是一个很乖巧懂事但又普通平凡的女孩，从小到大都十分听话，也十分善良，她知道爸妈年纪比自己同龄朋友的都要大一些，所以在其他人天真烂漫的年龄里，就明白了爸妈挣钱养自己很辛苦。
她从小学五年级开始，每天在学校好好学习，按时完成学校交代的任务和作业，回到家就帮忙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晾衣服，尽力给父母减轻负担。
可是，只要是人，就做不到十全十美，柠茶身上也是有一些好像很难改变的毛病，例如反应不够灵活，做事有时候会有些粗心，话说的比较少，因此也不太会和别人交流。
李聪燕平时很少夸她好的地方，相反的是每次都会把她这些毛病挑出来指责，而且每次一带起来，被她爸爸听到了，更是一阵唠叨，最后就是一句：“我们都是为你好。”
就这样久而久之让柠茶在心底埋下了不少钉子，每一颗钉子像是在发出声音：你的人生还很长，但却什么都做不好。
然而这些声音，都被柠茶埋在心底最深处，没翻出来给谁听过。就只是每次听完，她都会自我安慰说：爸妈生我养我都很不容易，他们说我两句是应该的。
因此就是这样子长大，后面让柠茶开始崩溃的，也就是上了大专，因为惹上自己压根就不想要烂桃花，在学校大半年里一直都承受着霸凌，最后扛不住只能选择和自己最亲近的父母诉苦。
结果得来的都是：
“你要坚强点，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就扛不住，以后出去社会要怎么办？”
“她们不去欺负别人，怎么就只欺负你，会不会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自己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啊。”
“都跟你说了，好好学习，不要在学校和男生走太近。”
“你就是太闲了，大学课不多，就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工，就不会这样子胡思乱想。”
“让你活泼点，多学学怎么和别人相处不就好了吗？哎，别想那些没有用的，好好把心思放在有用的地方上面吧。”
“我们还要挣钱供你读完大学，没时间去管你这些事，你也不小了，能自己处理的就自己处理。”
“我们这么说都是为你好。”
“”
可是柠茶心里在翻腾着，想告诉爸妈就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没办法解决，才会来求助的呀，自己没什么朋友，仅剩的一两个也闹翻了，无路可走才会来找他们的呀。
她无法选择，直到最后这些解释也无法说出口，而是强撑着选择平静去面对，再然后，都是自己一次又一次，躲起来偷偷掉眼泪，她不敢在爸妈面前哭，因为她爸妈发现了就会说：都这么大了，不要动不动就哭，很丢脸的，你越哭别人就觉得你越懦弱。
就这样，无数个日日夜夜堆着来，在学校被孤立被针对，回到家得不到理解，得不到安慰，还要被指责。
于是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消耗，最后把自己耗到精疲力尽，开始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你的人生还那么长，可是你却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解决不了处理不了。”
这些声音，在柠茶的周围环绕，渐渐大声，直至震耳欲聋，然后致使她的整个精神世界开始全面崩塌，紧接着就出现自残行为，抑郁症一发作就挠自己，挠到出血才会舒服一点点。
再接踵而至的就是浑身发疼。
明明平时都没有任何不良习惯，却一会腰酸背痛，一会头晕头疼，伴着严重的入睡困难，以及最折磨她的就是胃疼，东西吃不下反胃吐掉等等。
父母都以为是柠茶身体出什么问题，就带去医院做各种检查，却查不出任何毛病，再到最后有医生建议去精神科看看。
虽然不乐意，但李聪燕还是决定带去看看，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那万一真要出了点什么，那可怎么办？
结果做了测试后，得出来的答案就是：重度抑郁症。
医生知道这两位年纪稍大的家长，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病，就非常耐心地给他们科普抑郁症的相关内容，好让两个完全不懂心理疾病的大人，了解并重视一下这个病情。所以给出最好的建议就是休学，和住院。
可是治疗抑郁症的药不便宜，住院费用也高，戚云深就拒绝这个建议，觉得没必要，他的理解是抑郁就是不开心，就是太悲观了，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休学可以但是住院的话，戚云深只是留下一句：“以后再说吧。”
医生没有阻拦，尊重两位监护人的决定。
他们回头和学校申请了休学，李聪燕也本以为自己减少工作，在家里好好陪孩子，可以让她有所好转。
结果相处了三个月，柠茶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反应越来越迟钝，越来越没精打采，别说微笑了，似乎除了冷淡以外的任何一个表情在她那苍白的脸上，都没有立足之处。
直到有一天，柠茶像提线木偶一样，走进了浴室，打开了花洒，连衣服不脱地站在浴室里淋冷水。爸爸去工作，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家里没有人喊她，夜色渐沉。
柠茶就这样麻木地淋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带着浑身水，往厨房走去。
这时正好碰上李聪燕回到家，她一回来打开门就喊了声：“小茶！”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听见厨房里有点声音，李聪燕开了灯，往厨房一去才看到柠茶准备要做一件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情。
这一幕直接给李聪燕吓了个腿软，直接哭出声来，两三步奔过去夺走她手里的工具，拉住她哭着劝：“小茶！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不要再这样子了，妈妈心真的很痛，你爸爸在外面工作也很辛苦，你想想我们好不好，你这样要我们怎么办啊……”
柠茶一整个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什么话听了也没有多大反应，也就一直很小声地道着歉，说着对不起。
李聪燕为了看住她，什么都没有去做，跟她说着话，等到她爸爸回来后，讨论了一个晚上才决定让她去住院。
住院半年。
费用很高，父母的工作压力就更大，陪伴什么的也就相对应地减少，两人的头发更是在半年之内直接白了一大半。
好消息是，在医生和看护护士的治疗和照顾下，柠茶的情况确实是有些好转，至少能说话，能有些别的表情，但时间是很漫长，也只是好转了百分之三十。
再到最后，本来已经开始做好离院计划，就因为她父亲，戚云深一句唉声叹气的叨念。
“本来挣的钱是给你读书的，结果都拿来给你治这个病。”几乎是给柠茶把最后一根线剪掉了，以至于她想几天，随便选了个日子早早地起来，找机会找理由，想方设法地成功离开医院，去到河边。
再然后，就遇到风语。
“大概的事情，就是这些了，当时我回到家，看到她在厨房拿那个”李聪燕后面的话因一度哽咽没能说出口，她也是经过了柠茶这些事情，再没有之前那么执拗，无论是风语还是医生，很多话都能好好听，所以这次交谈也愿意把能说的，全都说给风语听，刚好就趁着柠茶睡着的时间，能多讲就多讲点。
风语听完，心挺疼的，念着这么好的女孩，都在经历些什么？然而全部事情听下来，的确是父母的问题要更多一些。但是风语知道，现在不是追问责任的时候，如果要从最根本的问题上解决，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以及需要让她的父母调整一下观念。
所以最后，风语听完并没有去指责谁，指责什么，越是指责问题只会越大，就是谢谢她愿意把这些告诉自己，剩下的就是希望他们可以配合，以及不要放弃希望。
柠茶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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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聪燕也去工作后，风语就在病床上待着，拿着手机打开备忘录做起了笔记，想把今天和两位家长聊出来的东西捋一捋，随后找远行沟通一下，也静静守着旁边这个熟睡的女孩。
清晨的风掠动干净的蓝白窗帘，携着的秋意，一阵更比一阵浓。不及春色的浪漫惊艳，也不及夏日的热烈灿烂，只是在秋季里这样不请自来的遇见，后边将到的冬天再寒再冷，也好像有了点期待。
但是柠茶做了个梦，梦里的世界一片黑沉压抑，天寒地冻，草枯花萎，但她却特别矛盾，急着逃离又很想去靠近，明知道那边是深渊，想去靠近的意识最终赢得了胜利，柠茶迈出步伐走向黑暗，她感觉到脚上好像被一些附上黑魔法般的藤蔓缠住，明明小腿被它勒出血来，却感到好像还挺舒服。
柠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去，任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拖出两条红色印记。
“不能再靠近，我要停下来，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好难受，好窒息，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柠茶哭出声来，喊着救命的声音却沉得可怜，因为耳边更多的是指责，怪罪，谩骂等等，有父母的，同学的，陌生人的，全都盖过她的声音。
到最后失去力气，柠茶站不住脚，浑身没劲地跪倒下来，再她决定要自暴自弃时，一个与众不同的女生出现在她面前，捧起她的双手，脸上满是担心，十分温柔地说道：“你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柠茶抬起那双没泪水浸湿的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这几天才认识的那个女孩，她身后是一对白色的羽翼，在黑暗的世界里显得很出淤泥而不染。
不仅一尘不染，还浑身散发着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柠茶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幕，对她来说，是希望，是救赎。她用尽所有力量鼓起勇气伸手去抓住对方时，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却消散不见，周围的环境瞬间万物复苏，像是对方赠予自己一片全新的干净无暇的天地。
可是柠茶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她想去找那个女孩，却在蓝天里，花地上寻对方无果，到最后无能为力时，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朝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着急地大喊了一声。
“风语！”
整个病房安安静静，突然来了这么一声，风语吓得手机都没拿稳，直接掉自己盘坐着的腿上，但也没顾得上手机和腿会怎么样，迅速反应过来问着旁边病床上，这个忽然惊醒过来的女孩：“小七？你怎么了？”
见她脸色苍白，眼角的泪水滑落染湿枕头，风语立马下了床过去她身边：“没事没事啊，做噩梦了嘛？我在这呢，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有没有不舒服？”
柠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语气很温柔，整个人在身边的气息也很温暖，她这才得以渐渐缓了过来，她花些时间，把目光转移到风语那充满担忧的脸上，随后慢慢地安心了些。
“你会不会冷啊？要不我再给你拿个被子？饿不饿呀，要不要吃东西，或者喝水什么的”风语开启了话痨模式，喋喋不休地问着好多问题，就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差不多叨了三分钟，柠茶才开口问道：“风语。”
“嗯？”风语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