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节 她不是真正的快乐
“妈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说什么啊？你真的不要我和爸爸了吗？“吴梦生在心里爆炸，他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激动，脱口而出地喊出来。
“我这些过得也不太好。吴志为在结婚以后的这些年，和当年追我时候，是判若两人。结婚以后，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时就表现得比较冷淡。孩子出生以后，任我和他的母亲忙前忙后，他回家的次数都开始变少。“妈妈的语调轻而缓慢地，说完这最后一句，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吴梦生知道，妈妈说的没有错。在家里，爸爸出现的机会都很少。早出晚归，偶尔放假，也经常出去，在家里的鲜少的时间里，与奶奶、妈妈和他交流的话都很少。他以为爸爸一直是这样的性格。
“这不像他，他原来是有名的学校里的社交大拿，什么活动会缺少得了他，文艺体育双开花，又是老师面前的红人，又是学生会，社团里的活跃分子，系里哪次演讲都有他的名次在列。看来，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说到这里刘夏停顿了一下。
这个短暂的停顿应该是在得到了妈妈的许可。
刘夏继续说：“他的确有问题。你没有调查一下他吗？“
听到这里吴梦生心里憋着火气，这个姓刘的明显是在离间父母之间的感情。即使他们两之间有问题，排队接龙也轮不到他刘夏在这里说三道四。
“调查？这样的无聊的，粗糙的行为，我做不出来。“妈妈的语调仍然很缓慢而低沉。
“你打算在这样的婚姻里，一直这样熬下去？任它消磨你的青春，你的热情吗？“刘夏问道。
又是一阵静默，才传来妈妈的回答：“前几天我和他谈过，他的态度让我很迷茫。“
“说来听听看，看看我能不能给你作作军师，站在男性的角度，帮你分析分析。“
吴梦生心里又“呸“得一声，你作军师……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他说一切看我意思，听我安排。如果想过下去，也可以，孩子的所有开销，他说他一定负责到底；但是说如果我不愿意和他过下去了，哪天准备去民政局，让我准备好材料，到那天给他打个招呼，他也一定排除万难，把时间空出来，把事情办了。而且……”
“这个畜生，完全没有感情。”刘夏骂道 。
“你才是畜生呢？你倒是感情过剩。无耻的东西。”吴梦生在心里骂道。
“而且，他其实应该在我开口之前，就已经对我们分手的事情想过很久了。因为他很顺嘴地就把财产怎么分配的想法也说了出来，他说孩子跟我生活，他每月出多少，房子和存款，他算了笔总账，分成了两笔等价的钱数，并且让我任选其中一份。“
“因为这样，你才彻底寒了心，对不对。“刘夏帮她说出了她感觉最痛苦的部分。
吴梦生听到这里也非常心惊，原来爸爸妈妈进行过这样的谈话，表面看下去非常和谐平静的幸福之下，是已经分崩离析的心。
而他吴梦生，作为他们两分割的财产的一部分，已经被人安在了一个位置上。并且，他是爸爸已经想过千百遍的，要拿来舍弃的那一个部分。
他心里涌起了许多的困惑，和对爸爸的恨意。他想直飞到爸爸的面前 ，去质问他。但是同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种设想，这样的设想让他感觉到后背发凉。
“其实，事情一直是非常明摆着放在那里，只是我一直是有感情上的惰性，希望一直安然在这样的婚姻中过下去，哪怕是只有表面的安稳幸福，我都愿意装傻充楞地熬下去。”
这时候出现了杯子的声音。应该是刘夏很乖觉地，给妈妈递上了果汁杯，以示安慰。
“谢谢。他吴志为和我把话讲到这个份上，在我提出我们的婚姻问题的时候，他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一下，那么聪明的人，用这么冷漠和决绝的态度，扔出他所有的已经想好的选择让我选，那我这样时候还要再作挣扎，还要去努力设法地争取保这个家，去作一个他设想以外的第三、第四的选择，如果我还要这样赖在这个形同虚设的家里，那我是不是显得有点不懂事，也有点可笑了。”妈妈小口地啜了一下果汁，嘴里发出了喝水的声音。
“那个傲慢的家伙，如果你还要再争取保这个家，他恐怕还会极致地看不起你，鄙夷你。“刘夏补白道。
“我谢谢你个大傻子，生怕我父母分得不够快是嘛。这些都是你对我爸爸人格的猜想。这些都是你个姓刘的在放屁。“吴梦生心里真想上去把刘夏撕扯得稀烂。
“你说的没有错。他应该早就心不在我身上了。我不知道原因在哪里，我也不想知道。因为现在再来讨论原因，已经于事无补，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了。而且他也不需要到后面再来看不起我，再来鄙夷我。他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就已经是傲慢的另一种表现，已经是对我的最大程度的鄙夷和轻视。如果我对他有什么怨恨之处，那就是恨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要消磨大家这么多年的时间和青春，还要搭上一个孩子的幸福。“
妈妈这一口气，说得快了起来。吴梦生感受到妈妈的委屈了。这些话，应该已经在妈妈的脑海里，盘弄了很久。而他从前那一世，从来没有替妈妈想过这些。
不过当年他确实太少了，也没有像有些孩子那样早熟，在那个童年时光里，是被妈妈保护得很好的天真的心灵 。
妈妈说完这些，又喝了几口水。房间里这时候沉默很大声，妈妈轻轻地啜水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到吴梦生的耳朵里。
月亮隐到了云层里。一丝月光都没有的世界真的很黑暗。晚风开始大了一些，吹得吴梦生打了两个寒噤。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刘夏明知故问。也算是打破了僵局。
“我不知道，我不甘心，如果要分，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妈妈的回答，显示出了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绝对的信任。她把心里最弱的一面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也可能，她太久没有人倾诉，这时候碰到了有技巧引导她倾诉的人。话匣子被打开了，情绪逐渐走向了深处，到了那个节点，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吐不快了。
“你在这些日子里，特别是想到如果要分这条路，有没有想到过我？”
“终于要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吧！”吴梦生心里想着。心里又呸了两声。
“想到也想到过的，毕竟我这一生，活到现在，感情经历非常有限，除了他就是你。”
“那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的，我这阵子也是婚姻危机，我老婆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一个态度，她从来不让我碰她，已经很久了，我们也是谁把离婚提出来，谁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事情了。如果你愿意跟我，我马上和她离。她比我大，她那孩子也是她之前那层婚姻带来的。我现在也是迫切地需要，趁着青春，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刘夏的这番话给吴梦生做了一个很大的提醒。
“他们毕业之后，第二年就有了我，而这个刘夏的老婆的女儿，已经中考了，比我大了这么多。他说这个女儿不是他的，如果他没有说实话。毕竟看他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他说的肯定不是真事。如果这个女儿是他亲生的，那他应该在上大学之前就有了他现任这个老婆，孩子也一早就生下来了，在与这个女人期间，再和妈妈走到一起。也就是说他渣是他一贯而来的属性。不是后天养成系。“吴梦生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已经把这个人看得透透的了。
当然他也可能说的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无法论证他刘夏是一个好人。如果会为了孩子而结婚，那还至少还是有担当，能负责任的人。但是如果孩子不是他的，女人年龄也比他大，他会选择在自己最年轻活力的年龄和之结婚，那一定是为财。那就彻彻底底的乏善可陈，就根本是块贪财好色又利欲熏心的行尸走肉。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这应该没有可能。”妈妈竟然说了一句让吴梦生有点意料之外，却又感觉在情理之中的话。
“怎么会没有可能，我们之前分手，我觉得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我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但是现在，我觉得是上天在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彼此认清婚姻需要爱情，我们彼此需要再续前缘。时机正好。而且你不觉得，我们能在他乡重逢，这一切没有任何人为的安排，一切都是天意，都是缘份。”刘夏的话也多起来，他明显有点急了。眼看自己的春秋大计要破产。
他的预感没有错。
“我的确是有想到过你，那是是对从前年轻时候的回忆，是对现在生活的短暂的精神上的逃离。毕竟第一次动心的感觉，的确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但是，一切都时过境迁，那种心情已经再找不到回来，那种感觉已经永远保存在了那个时间和空间的维度里。它定格了，没有被保温。所以也只是回忆，并不掺杂对任何现实实际的关联和考量。”
妈妈的语调仍然一如既往的平静，这让吴梦生相信，妈妈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任何虚伪。这也是吴梦生认为的，两个男人都比不上妈妈的地方。
她没有心机，没有谋划，对人永远这么真，这是她最拙最善最容易被人利用的地方，但是恰恰也是她最强大最高明的地方。
“也许真如你所说，一切都不能挽回，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们再回去原来让我们彼此倾慕的地方走走，相信一切都会朝着好的地方发展。”刘夏显然还不死心。
“回不去了。如果说再来一个陌生人，都比再和你发展的可能性大。我要不先回房间了，我有点困了。”杯子回到了桌台上。妈妈起身走动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那小生呢？”刘夏的垂死挣扎穿墙而扑来，扑到吴梦生的身上。
“无论我的事情怎么发展，我都要给到他任何情况下的最好的安排。”妈妈的话让吴梦生眼眶湿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你肯定是这样的好妈妈。我是说，当年听说你很快就生了孩子，这个孩子按时间算，也可能是我的孩子。而你们之间的感情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他查了这个孩子的基因。”刘夏虽然是靠想象，但是说话的语调却是斩钉截铁，十分自信。
妈妈没有说话，但是很快房间里出现了水的声音。
“你干什么！被我说中要害了！“刘夏压抑着声音，他是怕闹出太大的动静，惊着整座旅馆的其他人。但是他的怒火，吴梦生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脚步凌乱的声音传过来。开门的声音也响起来。
“怎么，不再辩解了？”
屋子里非常乱。吴梦生以为妈妈要回房了，也赶紧翻墙，但是腿跨到一半，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放开我。你非要让大家撕破脸才好吗？当年你做了些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当年天真，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看来妈妈是被刘夏给控制住了，要不要进去帮妈妈一把。
吴梦生这么想着，一只手搭在了门框的边沿，准备冲进去替妈妈解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