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白帝城（2）
参孙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一抹青翠的绿色。
“你吃素的？”路明非晃晃从龙面具下拽出来一大把海藻类植物。
“很好吃的。”
听着耳畔巨大的音浪，路明非挠了挠头，“你知道这东西叫啥吗？”
“食物。”
“这玩意叫裙带菜，没调味料你居然吃得下去？”
“调味料是什么？”
路明非指着诺顿雕像上经年累月析出的淡蓝色结晶，“这东西你舔过没有？”
趴在地上的参孙不安地扭动着硕大的头颅，原本威严巨大的声音越来越小，酒德麻衣第一次在龙脸上看出不好意思。
“舔过。”
“什么味道？”
“咸的。”
“你就没想过把裙带菜和铜盐混合一下？你是龙吃不死的！”
“这是对主人的亵渎。”
路明非的手一把拍在自己的脸上，“靠！我算知道龙族为什么衰落了，你们都是一群死脑筋啊！有你们龙族不衰落才怪！变通一下不会吗？”
“等着！”
丢下这句话，路明非拎着一大坨沉甸甸的裙带菜从地上跳起来。他捡起地上的潜水刀，一路小跑地奔向诺顿雕像。
颀长的双腿助跑几下，这个少年三两步就爬上了雕像。
刺耳的刮蹭声从诺顿雕像头上传来，他选择的铜盐采集地点是诺顿的头顶。在雕像头顶的长信宫灯里，“鱼油”在燃烧，千年的燃烧中，这些物质燃烧后竟能形成酸性蒸汽。
酸性液体和雕像上的铜绿混合，阴差阳错下，在千百年的时光里，雕像上生产出了对人类来说剧毒的二价铜盐…正是如此，这里的铜盐密度最厚，也最纯。
路明非为了“调味料”哼哧哼哧地干着，一旁的酒德麻衣自然没有闲着。她捡起地上放着的另一把潜水刀。这位忍者女孩非常小心地靠近趴着的参孙。她很好奇，这龙不像资料上记载的其他龙类那样暴戾，它怎么这么老实？
“喂？”
参孙合上眼睛，连看酒德麻衣一眼都欠奉。
酒德麻衣跺了跺脚。她很不理解，这龙面对路明非有问必答到她这里就爱搭不理的，那个死小孩有什么好的？…怎么，龙也有性别歧视吗？
不知道是因为被区别对待还是因为刚从幻境里脱离出来的恍惚，总而言之，酒德麻衣脑袋暂时缺了一根筋。
她脾气上来了。
“喂！”她哒哒哒地趟过尚有积水的地面，快速移动到龙的面前，用手中的刀柄去敲击假寐的参孙。
参孙被迫睁开眼睛去看眼前这个敲着龙嘴的、怒气冲冲的女孩。它有些无奈，主人头上的那位不让自己吃掉眼前的女孩。参孙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它有些手足无措。
酒德麻衣不依不饶，参孙没了办法。它站起来，满身的鳞片逐一扣合。庞大的龙躯开始移动，酒德麻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以为眼前的龙要吃掉她，于是她下意识地离开龙嘴的位置。
参孙摇头晃脑的起身，青铜颅面跟着龙头晃了晃。
它背对着酒德麻衣重新趴了下去。
惹不起它还躲不起吗。
“喂！你不理人也太没礼貌了吧！”缓过神的酒德麻衣彻底怒了。
扣合鳞片的参孙身体表面十分光滑，但丝毫拦不住张牙舞爪的酒德麻衣，她手脚并用地往它身上爬。
“…你在干嘛。”捧着一把蓝色不知名物质的路明非回来了。他刚把从雕像上刮下来的铜盐与从参孙颅面下拽出来的裙带菜混合。利爪里捧着的腌制裙带菜正向下滴着蓝色的汁水。
酒德麻衣正坐在青铜颅面的眼眶里。白帝城的珠宝星辰下，这女孩发了狠，潜水刀被她重新插回大腿的绑带。酒德麻衣抓着参孙的上下眼皮，使出吃奶的劲试图打开脚下巨龙的眼睛。
然并卵，参孙巍然不动。
“路明非你快让这臭屁龙睁开眼睛！它不搭理我！”酒德麻衣看到地上的路明非就像看到了救星，她声音很大，眼圈红红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路明非依旧慢悠悠的，“怎么还玩生气了呢？”
“来，张嘴。”路明非像敲门一样敲了敲参孙裸露在外的龙牙。
闭着眼睛的参孙照做。
“嘿咻！”路明非甩手把蓝色的裙带菜丢了进去。
参孙蠕动着舌头，仔细地嚼了嚼。
龙嘴合拢的声音像是一台超大型的抽水泵在工作。路明非满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有点涩。”参孙诚恳地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你还评价上了老弟！”第一次做料理就被否定的路明非大受挫折。
肉眼可见地，他头上聚集了一圈乌云。
“但是比原本的食物好吃多了。”参孙显然是一条情商到位的龙。
“好吃的你还没吃过呢！等着，下次我把锅碗瓢盆酱醋茶都给你带进来！”
“…不是你们两个理理我啊！”坐在龙头上的酒德麻衣抓狂了，“你们两个聊的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龙和人，你们不应该是生死仇敌吗？”
酒德麻衣站着喊。
“璐璐老师你快下来吧，就算你从上面跳下来我也不会给你立字据的。”路明非耸耸肩膀，看着龙头顶上的黑长直九头身御姐。似乎他能看到对方头顶飘出的“智力－1－1”似的。
“人家参孙明显是条好龙啊，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作为守墓龙它都没有出去为非作歹，人家只是不想理你，人家的道德比你高多了。”
“路！明！非！”
酒德麻衣泪眼婆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平时都是很冷静的。冷静地思考，冷静地做事，冷静地判断自己是否活过…也许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自己。
路明非拍拍参孙的脸，那样子就像是蚂蚁伸手推动一块大了它体积好几倍的食物。
“参孙，我们现在是朋友吧？”
“嗯。”
路明非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他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吃了我做的饭就要给我带路哦，参孙。”
参孙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确保头上的酒德麻衣不会突然掉下来。这庞然大物一句话也不说，四肢并用，自顾自地向着龙墓深处走去。
路明非愉悦地跟在参孙后面，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肯定。
只是走着走着，盯着参孙明显小了其他龙类一号的身材的路明非发觉不对了，他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参孙？”
“嗯？”
看着龙优美的脖颈，路明非声音颤抖，“你是公的，还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