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从恶
自上次别后于映雪许久不曾来楼府,楼舟风想起桃蓁曾说过的于家曾参手沈家的事,看着沈青朝始终不知道这话该从何处说起。
他心中对沈青朝有疑,每看到他的眼神一次,心就收紧一分。
近来他们之间气氛僵持,楼舟风极力按捺却觉得这样的伪装也维持不了多久。
听枫也看出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心觉奇怪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说起。未待他看明白两人之间究竟如何,他先被楼伈传了去。
楼伈极少单独将他叫去,因而他站在楼伈面前时,心中未有太多准备。
“回去告诉公子,今夜府里宴客,让他早些到前厅来。”
听枫点头应是。
本来以为楼伈交待之后就会让他离开,半天却不见楼伈其他吩咐,他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楼伈不加掩饰的审视,心中一跳却不动声色任他看着。
楼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公子脚伤真是好全了?”
听枫应道:“是,去医馆看过许多次,尹大夫说已经全好了。”
楼伈在他脸上看了看,说道:“下去吧。”
听枫颔首退下。
楼伈不常在府中设宴,楼舟风听完问道:“你可知道请的是谁?”
听枫想了想说道:“听说是近来从外邦来的一个酒商,具体来头属下不知。不过他来湖山城不过几日,就承包下湖山城近半酒楼的用酒供应,势头不小却不轻易露面。”
楼舟风面色沉下,难怪几乎不在府中宴客的楼伈会让人牵线搭桥请这个人来,他似是对这人很感兴趣。
他对这样的场合没有半分兴趣,顾着礼数却不能不出席。明面上,他还是楼家未来数十年唯一的掌权之人。
夜色降临,前厅燃烛续昼,楼舟风行至前厅才知道楼伈这次还请了不少湖山城其他经商人。楼伈坐在主座之上,见他来了面色缓和不少,他右手侧的位置还空着,楼舟风皱起眉却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于漾也从厅外进来了,楼舟风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
于漾坐在楼伈右侧空位之后的位置,接着楼舟风在他对面落座,一时两人眼神相对,彼此眼中都闪烁着些什么,于漾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头转向楼伈一侧。
楼舟风收回眼神,神色却不太好。
夜色渐浓,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却不见主要宴请那人来,位置始终空着。
几个颇为年长自持资历老成的人见状哼笑一声:“他倒是好大的派头,真当是外邦的人不懂一点礼数。”
“早听说他言行无状。”
他们确实对此人好奇,却不想来了之后竟是要等他。
楼伈仍是面色柔和的模样,和于漾不知低声说着什么。
话毕却有一人从厅外走了进来,一身紫衣,身量极高,一时场内的目光都向他看去。
众人皆是一愣,从未想过这个外邦来的酒商竟是这样年轻,悄不作声地打量起他。
站在楼舟风身后不远处的听枫看清来人之后,霎时瞳仁放大。
竟是他?
那人丝毫不在乎众人聚在他身上或是好奇或是不满的目光,笑着说了句:“抱歉,有事耽搁,来迟了。”
话语谦恭有礼,语气却是张扬不羁,他大跨步走到楼伈身旁的位置坐下,眼睛迅速扫过座上的人,眼神转至楼舟风却是一顿,瞥见他身后站着的听枫不可察的笑意更深了些。
楼舟风无意间抬头却对上一双极亮的眼眸,斜对着的人正毫不避讳地看着他,面容出挑俊美,嘴角微扬,楼舟风莫名从中看出了几分邪气。
楼伈正色清嗓,说道:“这位是今日我府上的贵客,柳世。”
柳世眉间一挑,笑了笑:“既来到湖山城,还需在座各位多照应。”
厅内气氛缓和下不少,觥筹交错,人声渐渐多了些,楼舟风却心不在此。
对面于漾几乎是刺目的,他垂下眼,念及沈青朝,目光微寒。
柳世提起酒杯,抬首时看见楼舟风面上的冷色。
“楼公子。”柳世忽地出声,楼舟风看向他,座上的人也看了过来。
“楼公子卓尔不群,敬公子一杯。”此话一出,听枫的面色不由白了几分。
楼伈看向两人,微微一笑。
楼舟风神色不变,看着他并不说话。
柳世执着酒杯探身轻轻和楼舟风面前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这动作并不合规矩,他却毫不在意,将杯中的酒喝了干净。
见楼舟风一言不发地面前的酒喝下,柳世眸色深了些。
席间,柳世对楼舟风异样的关注和热情让众人侧目。
柳世在外名声一直不大好,孤僻桀骜,能这样待人倒是让人意外。
不过他与楼舟风对饮几杯之后便没再动作,众人心里有些奇怪,只是联想到他之前举止加上楼伈面上并无异色渐渐也不再看了。
酒过三巡,柳世从座上起身,拿着酒杯绕到楼舟风身侧。
楼舟风更加缄默了,面色微微泛红,柳世靠得近了些,身上酒香不知混着什么气味让楼舟风竟有一瞬恍惚。
见楼舟风面色发红,柳世似乎高兴了些,语调慵懒地说道:“楼公子醉了呀。”
楼伈看着两人,眼中隐有寒色浮动,却没有说什么。
柳世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听枫看着他拿出来的东西顿时心口一跳,站在楼舟风身后瞪了他一眼。
柳世全然看见了,却笑着打开了瓷瓶。
一股奇异又馥郁的气味飘了出来,柳世说道:“这酒是我珍藏,却不易醉,楼公子可要试试?”
瓷瓶中倾倒出的酒水清澈,明知他话间蛊惑,楼舟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杯中的东西入口冰凉却有一股甜腥味,入喉之后却诡异地一路灼烧。
楼舟风呼吸不稳地看了柳世一眼,这次看清了他眼底分明的森寒之意。
柳世无事发生一般回了座,楼伈看了楼舟风一眼,面无表情对着听枫说道:“公子醉了,送他回院中。”
身后本就心急如焚的听枫立即上前扶起人,在柳世笑意盈盈的目光之中将楼舟风搀了出去。
只是从前厅到后院这段距离,楼舟风墨衣底下的皮肤一路升起惊人的滚热,听枫扶着他触手的地方染上热意,背后淌下涔涔冷汗。
他当然知道楼舟风喝下了什么。
还未到门口,听枫几乎快扶不住他,只能拖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往下滑,楼舟风已经面色潮红,那样的神态竟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房门被急促地推开,屋内的人抬眼一看,瞬时呼吸一滞,沈青朝上前将楼舟风扶住,见他已经站不稳,问道:“他怎么了?”
听枫听出他话中与平日的不同,此刻却无暇在意,和他将楼舟风扶到床上,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看好公子,我去拿醒酒药。”说完他迅速朝门外走去又将房门关实。
醉酒?
沈青朝看着榻上楼舟风白皙的脸上又烧又烫,额上一层热汗,眼眸半闭着。
这样的情态怎么会是醉酒,分明是……
沈青朝脸色变了,心头血流涌动,方才席间竟有人对楼舟风下药?
听枫关了门迅速从门外走了出去,行至长廊尽头的转角处却被借口出去透风的人堵了个正着。
听枫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一抹暗紫在夜色下并不张扬,柳世正垂着眼似笑非笑看着他脸上愠怒的神情。
听枫用力推拒着他的胸膛,却撼动不了分毫,那人伸手束着他两只手将他按在墙上,手上用劲不小,听枫觉得一股极怒的感觉升起,说道:“方才你是故意的?”
柳世似是对他这样说话很不满意,敛了脸上的笑意说道:“是故意那又如何?”
听枫几乎无法抑制:“你明知那是什么药还放在他酒里,你明知那喝了有什么后果。”
见他如此,柳世脸色也冷了下来:“许久不见,你要这么对我说话?”
听枫肩膀一颤:“我们分明说的不是一件事!”
“你给楼舟风当了几年随侍,难道已经认他做主?”柳世松开一只手,脸垂了下来。
听枫胸口起伏着,柳世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喝了那药又如何,沈青朝就在他房中,不是正好?”
听枫脸色一时难看起来:“你早就知道?”
柳世冷声说道:“城主一早告诉了我。无故收留仇家之子,你觉得能是为了什么,楼舟风对沈青朝是何意,你难道不清楚?这不是正好遂了他的心思。”
听枫颤声问道:“这是城主的意思?”
那人看着他变化的神色说道:“他若不是真心待沈青朝,过了今夜,有些事便也改不了。”
听枫眼神放空,忽地有些失力,柳世一手掐住他的腰,捞过他贴进怀里,一寸空隙不留,薄唇贴着听枫的耳廓耳语:“倒是你,这么久不见,你一见我就冲我发火,难道半分不想我?”
听枫倔强将脸扭到一边,喉间干涩:“为什么要想你?”
“我看你是都忘了从前是怎样对我的,怎么,现在在楼舟风待了几年就变了?”那人攫住听枫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因为力度不轻让他下巴那里的肌肤有些发白,眼神温柔疯狂,声音却不带温度:“还是说,你看上他了?”
听枫吃痛地往后一仰:“没有。”
“没有就好。”他似乎高兴不少,凑上前在听枫咬得发白的下唇啄了啄,眼神蓦地变得深沉,接着在他的耳边说道:“今晚不许躲我。”
听枫脸色一白,却一句话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