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清醒在即
走出医馆见马车在门外等候,楼舟风掀开车帘见沈青朝坐在里面,眉头一挑。
片刻之后,楼舟风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是什么事?”
听枫驾着马车驶到一隐秘处,低声说道:“祎原今日来过,说让公子带着沈公子去同风客栈一趟。”
祎原从不随意登门,恐怕是有什么关乎沈青朝的紧要事。
听枫在前面引路,走进门内楼舟风发现屋中还有一个未见过的人,发间花白,年近古稀。
听枫在外面把门,祎原让沈青朝和楼舟风在桌前坐下。
祎原看着那位老者恭敬说道:“这位是我从宜城请来的大夫,老城主还在世时,身体就是这位大夫照料。”
楼舟风听他提起母亲的家人,心中感觉微妙。
祎原对着老者说道:“这就是齐笙郡主的遗孤。”
那老者含着慈爱的目光落在楼舟风脸上,心中不由有些惊讶,楼舟风确实像极了齐笙,只是眉目之间更硬朗些。
祎原看着沈青朝说道:“你说过沈家这孩子被下过药,还是多让几个大夫瞧瞧。”
祎原总见沈青朝对着楼舟风分外亲呢,心中始终觉得有些奇怪。
“沈家之事事关众多,他早日清醒真相就早日大白。”祎原想起他查到的事,不由有些心焦。
在楼舟风眼神示意之下,沈青朝将手伸了过去,那老者将手搭在沈青朝手腕处。
沈青朝好奇地看着他,若不是楼舟风将他按着,他有些想过去摸摸那一把看起来颇为顺滑的胡子。
老者沉吟片刻说道:“他心智有损,恢复缓慢,药性使他气血不畅,经络淤堵,需要施针。”
楼舟风忍不住问道:“他可还能恢复回原来的样子?”
那老者应道:“那便要看他体质,体质若好,施针效果就好。”
在那老者从药箱取针带时,沈青朝终是忍不住捋了捋他的胡子,楼舟风见状一把抽开了他的手,呵斥道:“胡闹!”
那老者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沈青朝本想和他道歉,然后那老者一言不发将针擦了擦行至沈青朝身后,继而长针没入颈上穴位,下一刻沈青朝的惨叫差点将楼顶掀翻,门外的听枫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祎原颇为嫌弃地看了沈青朝一眼。
楼舟风皱眉问道:“可是哪里有问题?”怎么叫得这样惨。
那老者笑盈盈道:“无碍。”这臭小子。
楼舟风走到他身旁,沈青朝刚伸手还未搭上他的腰侧,那老者在一旁幽幽说了一句:“你若是乱动,我这针可要扎偏了。”
然后沈青朝便不动了,只是眼睛还看着楼舟风。片刻之后,视线中的人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他揽在怀中:“怕就不要看了。”
沈青朝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那老者和祎原看着这一幕,盯着沈青朝的眼神幽深了起来。
沈青朝被扎得像只刺猬,楼舟风疑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问可是真需要扎这么多?
老者对着沈青朝呵呵一笑:“多扎些穴位有助行气。”
真如那老者所说,行针之后沈青朝感觉周身好像暖流包围,眼神也清亮了不少。
老者将长针收回针带,说道:“之后每七日需要行针一次,施针之后若有头痛之状,也属正常,无需担心。”
楼舟风正色看着他,说道:“多谢先生。”
老者微微一笑,他们之间又何须如此客气。
夏夜燥热,楼舟风脚伤好了之后,行动自由不少。他坐在屋顶上,沈青朝从梯子上爬上来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面,坐在他身边。楼舟风侧脸看他,沈青朝正替他扇去蝇虫,手忙脚乱又怕坐不稳。荒风寂寂,他竟突然生出一种希望此刻永恒的感觉来。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老医师说的话让楼舟风记忆太过深刻,夜半时分,楼舟风一瞬的惊醒,喘着气看着头顶的帷帐。继而他看向身旁的沈青朝,却见他眼睛紧闭,面色惶惑,身子轻轻颤抖着
身旁的人正沉入一场噩梦之中,梦中他被锁链囚在刑台上,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是两具模糊的尸身,自己正因目睹这一切胸腔被生生挤碎一般痛意深入骨髓,他背着一身鞭痕,逆光背手站在离他不远之处的人见状冷哼一声:“你还是不肯说?”
有人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个药瓶,在那人的示意之下,钳住他下颌,瓶口一抬,药水混杂着血腥气弥漫在口中,他重重呛咳一口,双手收紧青筋凸起。
那股晕眩携着排山倒海之势的水潮将他包裹,那是几欲融入灵魂深处的一股暖流,将他从身到心一寸不留地剥离出来,逐渐无法掌握自己的神识,只剩一片空白。
对面的人似是很满意这样的反应,问道:“衔心散的味道如何?你还不出说东西在哪?”
他双目茫然,齿关抖动,血迹不断从他口中涌出。
对面的人一愣,继而怒道:“接着灌,直到他说出来为止。”
他的头无力垂下,又被抬起。
药瓶中的药被尽数灌下,他眼神涣散,意识来回撕扯混沌朦胧,一股钝痛从腹中窜上后脑,接着炸开一般痛得意识一片空白。
从梦境到现实,沈青朝在这依然存在的痛苦之中倏的双眼睁开,转头见楼舟风正担心地看着他。
沈青朝气息不稳地向楼舟风身边蹭了过去,双眼微潮,他靠进楼舟风怀中,脸贴在他胸前,伸手环抱着那柔软的腰,过了许久才小小地说了一声:“兄长,好疼。”
楼舟风擦着他额上冷汗的动作一停,问道:“哪里疼?”
沈青朝眼神一闪,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梦中那是怎样的痛苦,让人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