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罪已明

    楼舟风浑身一顿，战栗着从回忆中苏醒过来，重重喘了一口气。

    回忆与现实相连，那日父亲的异状，身上不知来历的刺青，把他困在原地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他心中已经可以笃定现在的楼伈就是当年从尧国仓皇逃来的胡斯穆。

    那日他所见的楼伈，已经是为人顶替。他更早记忆中的生父不知在何时遇难，被人活活揭下面皮，尸骨无存。

    楼舟风眼里弥漫起恨意。

    在那之后，他的母亲接着病故，胡斯穆顶替他的父亲楼伈来到楼家之后不加掩饰的恶意，让她伤心失意才会三十不到就早亡。

    他的父亲、母亲皆因一人而死，成为一抔黄土长埋地底，而他在仇人手底长大，看他鸠占鹊巢，还叫了他十三年父亲。

    他的身体因为极怒而颤抖，心脏活生生被撕裂捏碎一般极尽痛楚，呼吸急促而艰难。

    沈青朝见他面色煞白，伸手握住楼舟风不自觉间变得冰凉的手。

    楼舟风看向沈青朝，呼吸一顿。想到盛颐与胡斯穆有所牵连，沈家也是遭了他的毒手，人像利刃剖开般疼痛，却要凝神细思。

    沈家之事有官府追查，他如何在湖山城掀起如此风波之后，掠水而不留痕？

    官府……

    一股凉意陡然升到脑后。他突然想起当年祎原被捕之事，分明疑点重重，他们却仅凭一包药粉就给祎原定罪，那么，胡斯穆早在十三年前就能买通官府清除异己。

    可他十五年前从尧国逃到中原，不知何时到的湖山城。怎能在两年之内就轻易进了楼家，又能买通官府？

    父亲从商，断然不是轻信他人之人，怎么会轻易被他所害。父亲早年时与官场交涉甚少，就算他占着楼伈的身份也是行不通。

    所以……楼舟风不住汗毛竖起——胡斯穆还有同党。

    他的同族已被屠尽，如果助他在湖山城恶积祸盈的人来自湖山城内部，一切便解释的通。

    因此，他才能在两年之内就在湖山城扎了根。

    而楼家，因为他的父亲没有父母亲族，而母亲远嫁至此，她的父亲虽是城主也鞭长莫及。只要除去留有威胁的祎原，年幼毫无还手之力的楼舟风不过如同鱼上砧板。胡斯穆再想获得楼家家产易如反掌，还顺利占用楼伈身份不用末路囚徒一般苟延残喘。

    楼舟风心中震颤，楼家竟这样早就被这人纳入算计之中，而且步步得逞。

    那么沈家呢？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使尽手段非要扳倒沈家不可？

    为财？可沈家所有家财都在，城主在调查此事之时已将所有产业接收暂时代管。

    似乎不通。

    沈家上下消失得干干净净，几乎灭门绝户。

    难道是因为沈家手上有胡斯穆和他同党的把柄？若是如此，就是沈家家主对胡斯穆顶替的楼伈有疑，发觉了一些事，且手中留有证据。

    沈怡早已警觉，所以他们才从盛颐入手，设下赌局，引盛颐咬钩，从内瓦解沈家。

    那么沈青朝遭受严酷刑讯逼供，恐怕他也知道内情。

    不过他们为何要把沈青朝放出人市？盛颐虽然向外透露沈青朝在人市的消息，他们却也可以直接灭口。

    如若杀了盛颐是担心沈家之事败露，那么留下已经被下药心智不似常人的沈青朝又是为何？

    他断然不可能将手中把柄交出去，再无价值。

    难道是疑心沈青朝假装，故而借计将他放出人市？

    而他们大概没有料到救出沈青朝的人会是自己，这个胡斯穆目前名义上的独子。

    胡斯穆一直知道沈青朝就藏在楼府之内，他们所有行动也几乎在他们眼皮之下的监视掌控中。

    除了……

    他们在盛颐死前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就是想知道盛颐到底泄露多少他们底细。盛颐算错他们根本不在意沈青朝在人市的消息流出，因此殒命。这股势力有意阻止他们找到盛颐，他在人市遇到的黄老板就是他们同党之一，盛颐在他赌场他岂会不知，一切不过刻意隐瞒。

    他们意料之外且不知的事应该是他们真能找到余青缅，又一路顺手追查到西阳山，在茫茫大山中找到盛颐尸身。这个拼着一口气逃出地牢走进深山的纨绔手中握着一块碎耳，成了暴露他们身份的关键。

    楼舟风终于知道这件事始末的蹊跷之处在哪里。

    在客栈画像留下余青缅去向的不是胡斯穆和他的同党。

    追查沈家的还有另一只手，不过终是不知这股未知势力是敌是友。

    楼舟风整理好所有思绪，心中激荡。这件事牵扯太多，自己几乎无从下手。胡斯穆这么多年来在湖山城势力不浅，他真要复家仇也要掌握胡斯穆行凶切实的证据。

    念及此，他眸光一闪，看向沈青朝。

    若真如他猜测，沈家真有胡斯穆和他同党的证据之实并且还没落入他们手中销毁，那么将他们连根拔起仍是留有可能。

    只是，沈青朝望向他的眸光清澈，丝毫不像记得从前之事的样子。

    楼舟风按住自己眉心，汗湿冰凉的指尖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不急，他已等了十三年之久，就算再等十三年，他也要看胡斯穆伏诛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