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西阳山谜
于映雪和荷寻一人骑了一匹马，沈青朝自是不能一人待在楼府，又不能骑马抛头露面，楼舟风与他乘了同一辆马车，驾车的仍是听枫。
一路来楼舟风思绪不断，掌心微凉。
若是寻到盛颐，离沈家真相自然更进一步。就目前每一处得的消息看来，盛颐被诱入局，沈家出事之后，盛颐自然难独善其身，那股势力自然不可能放过他。盛颐大抵是从他们手中侥幸脱手，乘机去了余青缅那里，又以放出沈青朝在人市的消息一事作为要挟。
盛颐是沈青朝亲生舅舅，沈青朝落入人市他全然知情，沈青朝受的罪他又岂会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心狠，赌真就这样能让他盲了眼睛，亲情在金银之前如此不堪一击。
楼舟风不禁闭眼，双手握紧。
沈青朝立即察觉到楼舟风周遭冷下来的空气，他在感知楼舟风的情绪上有种难言的天分，沈青朝轻轻贴了过来：“兄长，为何总是，叹气？”
自他到楼舟风身边之后，这样的时候确实多了起来，从前更多的只是沉默。
相贴的地方体温一点一点渡了过来，沈青朝总比他要体热一些，楼舟风手指卷着沈青朝落在他指间的长发，轻轻地开口：“没有叹气。”
没有叹气，只是想到一些过往。
沈青朝枕在他的腿上，眼底笑意浅淡。
楼舟风看他不设防备的样子，眉心蹙起。
而你，又是为了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你不肯吐口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们又该如何查清真相让过往之事重见光明？
于映雪与荷寻御马轻驰，比听枫更早到一些，待楼舟风赶到，他们已经策马在山脚下看过一圈，没有盛颐的半点踪迹。
听枫仰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山体青霭漂浮，不觉得盛颐那富家子有胆量一个人闯进这群山，于是说道：“盛颐会不会是藏进了这附近猎户的家中，没有上山？”
于映雪应道：“也有这个可能。”
寻常猎户搭建在山脚下的屋子只在收猎物时来住几天，盛颐真要藏在某个地方不被发现也不无可能。
山脚下的木屋有十几处，几人每一处敲了门，过路的樵夫猎户见了他们倒是意外，但结果都一样，不论屋中有人没人，都不见盛颐的踪影。
荷寻疑惑道：“难道他真的上山去了？”
楼舟风临风看了高处茂密的树丛一眼，说道：“那他也走不远。”
于映雪说道：“那我们便上山找找。”
荷寻却伸手拦住他：“山高凶险又有野兽出没，公子，属下去就好了。”
听枫亦是对着楼舟风说道：“不错，公子，沈公子跟着你也不便上山，还是我去就好。”
于映雪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西阳山这样大，就你们两人要找到什么时候？”
楼舟风附和道：“我们会多加小心，不会与你们离得太远。”
荷寻和听枫相视一眼也只能听话。
正是夏日，林中毒虫蛇蚁不少，山上的鸟兽见人闯了进来惊得四处逃窜。林层密集，太阳穿过罅隙洒进来映亮古木覆盖下的世界。林中杂草不多，灌木矮小，没什么遮蔽之处，就算盛颐真的在山上也无处遁形。
山上不知是什么鸟雀鸣叫，声音悠长，古怪瘆人。盛颐这样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人，要不真被逼上了绝境怕是一辈子不会踏足这种地方。
一行人不敢距离太远，听枫走在楼舟风身边不远处时不时往他那里看一眼，看着沈青朝粘着楼舟风寸步不离的样子，心里道他家公子真是被吃定了，接着又想起今早他被留在府中目睹了沈青朝晨起发现屋里留下的人是他不是公子，沈青朝神情从愕然到委屈一瞬的转变，那眼泪如同滔滔洪水真是说来就来，他好话说了个遍也没能哄停沈青朝，跟在楼舟风身边数年从未像今晨一样累过。
这么想着，听枫浑身抖了抖，把目光收了回来。
荷寻和于映雪两人动作总要快些，走在一行人前面，越往上山林越深，于映雪忍不住想就算盛颐真的上山，如林广元所说，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一路上来，他在地上看见些猛兽走过的痕迹，盛颐进山走不了多远就天黑，想要在这里安然度过一夜怕是很难。
越是走，往上山的路就明显陡峭起来，不知不觉他和荷寻走到了一处山麓，于映雪停了下来，荷寻也在他身旁站定。
“等等他们。”于映雪倚在一棵树旁，微微气喘，荷寻脸侧覆了薄薄一层汗，应了一声好。四周更静了下来，风过林间，叶浪翻涌。
于映雪看了荷寻片刻，想着楼舟风一时半刻没那么快上来，伸手揽过荷寻的腰肢将他搂进怀里。
荷寻羞怯地低下头去，怀中的人腰身细软，俊俏雪白的脸上眼睫低垂颤动，于映雪眼神一暗勾起他的下颌，唇贴了上去，荷寻顺势闭上了眼。
他静静与荷寻亲吻，睁眼看着荷寻沉溺的神情，余光突然瞥见底下的一处草丛抖动一下，他不动声色看着那里，掌心落在荷寻背上安抚着他。
一个脑袋突然冒了出来，听枫瞪着眼睛四处张望，突然看见前边搂在一处的两人，他隔着这短短的距离和于映雪的眼神对上了。
于映雪舌尖从荷寻唇间退了出来，在他唇上又轻轻亲了一下，荷寻鼻间发出一点疑惑的声音，于映雪拍拍他的后腰，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荷寻倏的一惊，转头看见了石化在原地的听枫，见两人同时看着自己，听枫欻的一下又缩回了草丛里。
听枫面红耳赤捂着自己的眼睛，暗自发誓自己下次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楼舟风和沈青朝随后也走了上来，那时大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听枫尽力维持镇定的神情不在荷寻和于映雪身上乱看。
楼舟风看着前方广阔的林海说道：“盛颐既没什么功夫在身上，走过这座山应是要花上两日时间。”
于映雪四处看了看说道：“确实如此，我们已经在山上走了一个时辰，往上不知还要走多远，盛颐上山之后不久就天黑了，他难以在当夜越过这座山，这一路上来陷阱不少，他掉进山上某个陷阱也说不定。”
荷寻附和着点点头：“不错，往上路更凶险，夜间山里寒凉又有猛兽出没，盛颐应该不会冒险赶路。”
闻言听枫也说道：“这一路上来，山中没有什么错乱的脚印，这段时日上山的猎户不多，我们可以循着这痕迹找找。”
几人暂歇片刻，继续一路寻找。
山势较为平缓之处猎坑不少，里面有些动物残骸，有些猎户不会日日上山来看，那些洞坑总弥漫着腥腐的气息。
这些陷阱多半挖得极深，洞壁光滑，掉下去了无处借力就很难上来。
见状几人就不敢分散行动，林深广阔，真有一人跌了进去怕是喊破喉咙其他人听不见。
他们在林间静静悄悄走着，脚踏碎枯叶的动静窸窣作响，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支箭羽从树丛探出对准了他们。
弓弦绷紧，箭矢划破气流极速向他们冲来。
听枫耳尖一动身体反应快于眼睛，侧身撞开沈青朝，袖口处白刃一闪，下瞬箭身与刀身相碰震得他手腕一抖，箭羽转了方向直直钉进一旁的土里。
几人让这突然而至的变故惊得站在原地，听枫对着前方树丛喊了一句小心。
放箭的人听见人声诧异地从树丛中走出来，看见斜插在离楼舟风一行人不过几步远的箭，不由冷汗直流：“见鬼，怎么是人？”
众人向他看去，楼舟风冷声问道：“你是谁？躲在暗处放箭是何意思？”
那猎户赶忙道：“对不住几位，我刚才听这动静以为是鹿群经过，不是故意伤人。”
楼舟风冷眼看着离走在最后的沈青朝仅一步之遥的箭，刚才若不是听枫反应快，沈青朝恐怕已经被这支箭射了个对穿，他浅浅舒了口气，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
那猎户往前走了几步，说道：“你们还是少在这山上走动，山上明着的陷阱你们看得着，藏着的看不见可就危险了。”说完他隐约觉得哪里奇怪，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往这山上跑？”
于映雪收住脸上僵硬的神情，说道：“听说这里风景不错，来看看。”
那猎户左右看看，此处除了树木鸟兽多些也没什么不同，他上前从土里拔出那支箭，说道：“你们多小心，我到别处去了。”
几人看着那猎户离去的背影，谁知他突然停下回过头来，见他们仍留在原地，愣了一下说道：“对了，忘了再提醒你们一句，这山里不止我一个人，你们不管到了哪儿最好都说说话。”
于映雪看着他应了一句：“多谢提醒。”
那猎户摆摆手，转身走了。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这里树木要比别处高上些许，树下更加阴凉幽暗，他们跨入了一处深林。
林内偶有回响，却看不清是什么在叫，楼舟风走在最前方，眼睛四处扫着，沈青朝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巨石嵌在岩壁上，一棵畸形的树从石头和泥土的缝隙伸了出来，高一些的树枝桠掉下挂在那棵树上，枯叶覆上，这样幽暗的环境下看来竟像一个人影倚靠巨石边上。
楼舟风看见那处的第一眼瞳孔倏然放大，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眼睛看着前方走去，却没有注意到脚边的泥土已经松软下陷，突然脚下一空，楼舟风还未反应过来就跌进了一处深坑，跌落在地面时脚踝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骇人的脆响，楼舟风一瞬疼得头脑一片空白。
沈青朝是眼睁睁看见楼舟风在自己跟前掉下这个暗洞的，下意识伸手刚好错过在他掌心划过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