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源道
第二天尚早几人就动身赶路,东方露白之时马车已经驶出了项云镇。
马车轻轻颠簸,车厢内,楼舟风看起来神色不大好,眼下淡淡青黑,沈青朝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眼睛紧闭,他是生生让楼舟风挖出被窝的,对去往何处无知无觉。于映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一遍,最后无言,一片平静。
从项云镇赶往源之城一路未怎么停歇,他们终于在第二日近晚间赶到源之城城门口,马车抵达时,城门立在夕阳的残影中,几人在城门落锁之前入城,往前一走,身后沉重的城门就在一声闷响中合拢,结实地隔绝了城外之物。
源之城不比湖山城热闹,湖山城重商,繁荣富丽、行走往来之人多在南域一带不负盛名。源之城多些奇门术士,商农参半,甫进城就能瞧出与湖山城巨大的不同来。
街巷宽敞,晚间在外的人却不多,三三两两,见着外人来了也不好奇,一股无法言说的自然平淡。
一行人在楼舟风上次来寻沈青朝的客栈落脚,想到明日之事,几人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沈家消失的始末非一般势力可以操纵,这只不知从何处伸出的手藏在暗处,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对抗,他们既已来到此处,交锋是早晚之事。
楼舟风总觉事情有蹊跷之处,真的细细思索却无法说清怪异之处,最后也只是嘱咐听枫小心些,藏好行迹。
一夜相安无事,休整过后,天将破晓时,几人在出发之前商议。
商议居多也是对沈青朝的嘱咐,适应外边的世界之后,他对一切分外好奇。
“不可随处乱走,不可随意和人交谈,你记下了?”沈青朝蒙上面只露出一双眼,楼舟风看着他眼神锐利而谨慎,他不太适应地点头:“兄长,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闻言楼舟风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些:“好,那就出发。”
于映雪与听枫颔首,几人起身下楼,转而融入又消失在街巷中。
清源道设置隐蔽,当初楼舟风寻到此处费了不少功夫,再次前往便轻松许多,于映雪与他跨越这座城地底之下的重重屏障,一路过来许多障眼法,他暗自惊讶楼舟风对此事到底有多上心,后知后觉他一路来对此只字未提。
清源道分设不同消息道,楼舟风当初找的是不问道,不问道不同于其他道,掌管者程婴天只认金银,各路消息毫不禁忌,只要给足了钱,来者不拒。
不问道设于源之城地宫深处,几人穿过狭长夹着轻轻凉风的暗道抵达不问道入口,深藏地底的世界阴暗压抑憋闷得令人无法喘息,沈青朝跟在楼舟风身后亦步亦趋,每走一步仿佛就看见压在头顶的土地离自己更近一些,快要将他困在这无法伸展的方寸之地。
入口打开时,他恍然又觉得自己要被关进不见天日的牢笼,止步无法再往前走,楼舟风侧目发现他停下来的动作,才伸手就被沈青朝冰凉潮湿的掌心握住,他一愣,下意识将手收紧。
沈青朝声音很小,带着莫名的恐惧:“兄长,好黑。”
想要抽回来的手停住了,楼舟风忍不住皱眉。
沉闷的开门声响,眼前闪过淡淡白光,好容易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又被这道光搅得视物不清,一人执灯无声站在他们面前,然后转身往深处走,几人跟了上去。
越是往里越是能感觉到人气,四周不再那么冰寒,渐渐变得宽敞明亮。
再往前又是一道门,领路人叩门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他垂首退开,于映雪在前先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内比外头亮堂许多,进去就看见一扇屏风,屏风之后模糊的人影晃动,待他们全都进来门立即关上了,一道沙哑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楼公子。”
沈青朝一瞬将手握得更紧,眼睛盯着屏风后看起来分外紧张。
“程先生。”楼舟风看沈青朝一眼,忍住了异样的感觉。
“看来公子上次如愿以偿。”程婴天声音在屏风之后不尽真切。
楼舟风心中一动,程婴天认得沈青朝。
“楼公子这次来为的什么事?也与沈家有关?”程婴天这话问得直白,于映雪对这不拖泥带水的询问轻轻挑了挑眉。
“湖山城沈家,沈青朝在人市的消息是谁卖给先生的?”楼舟风亦是开门见山。
一阵静默,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听枫了然,解下身上的钱袋交给他。
那人恭敬地将钱袋呈上,程婴天掂了掂分量,轻笑一声:“楼公子诚意十足,程某哪有不坦言的道理。”
程婴天正色了些:“沈公子在人市的消息是一个名叫余青缅的女子透露于我。”
于映雪顿觉疑惑,他从未听闻这个人,与楼舟风对视一眼,后者亦是不解。
屏风后传来箱柜打开的动响,接着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程婴天接着说道:“她留下嘱咐,若有人寻来便将此物交与他。”他将一纸书信递给身旁随侍,交到楼舟风手里。
指间夹着薄薄的纸页,楼舟风转向听枫:“程先生,还有一事。”
程婴天笑说:“楼公子但说无妨。”
“我们先后到此询问沈家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程婴天透过屏风冷冷看着他们。楼家,沈家,于家,哪家背后又是简单的,确实向外透露不得,他又何必惹这麻烦上身。
听枫从袖口翻出了一沓纸页,程婴天随侍会意双手接了去。
程婴天手指随意在这沓银票上翻了翻,应道:“好,程某信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