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商与往

    若说把沈青朝留在身边是在涉险，那么下手追查沈家之事，楼舟风无异于引颈就戮。

    虽有意查清过往，楼舟风却也明白沈家出事之后，楼家已经沦为众矢之的，成为湖山城百姓茶余饭后谈资。

    沈楼两家祖上旧怨，百年之后仍未消弭，大家难免猜测是什么恩怨让楼家要下此杀手。但再多声讨，终究也是捕风捉影。

    此事讨论沸反盈天，终于惊动湖山城城主下手追查。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沈家从当家人到仆从十余口一夜消失，毫无踪迹，细查沈家内外也无半分线索，更是看不出与楼家有何关联。沈家之事，从上至下，始末干净得蹊跷，最后沦为悬案。

    当地大家遭此横祸，甚至连官府也未能查出真相，到底是何幕后操纵之手能在这湖山城搅弄风云？此事渐渐给湖山城笼罩上一层巨大的阴影，如同风雨过境、巨石压顶，让人无法喘息。

    在此之际，楼家一举一动倍是受人瞩目，有人目睹楼舟风携女眷出门之事不消多时已经满城皆知。

    传到于映雪耳里时事情已经成了楼舟风恐是不能人道，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小妾到医馆求药，那小妾比楼舟风还要高大，遮着脸又瞧不清样子，想来楼舟风口味十分清奇！

    于映雪略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听着这流言哭笑不得，决定自己去看看究竟，现在也只有他不顾众人目光可以这般自在往楼府去。

    “舟风，接下来你有何打算？”于映雪看着楼舟风，不知他是何想法。不过既要查清真相，事态从紧。

    于映雪与楼舟风说话时，沈青朝总是趴在楼舟风背上好奇地看他，不顾楼舟风愿不愿都缠着不放，眼底的陌生与警惕让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

    楼舟风沉默须臾，说道：“沈青朝在人市的消息似是有人刻意往清源道透露，从这里查起，应该会有收获。”

    于映雪点点头：“想必那人知晓内情，那我们便事不宜迟，尽快赶往源之城。”

    楼舟风想他今日前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应好。一偏头余光看见沈青朝嘴角在动当即沉下脸来，声音也冷下来：“吐出来。”

    于映雪疑惑地看向他俩。

    沈青朝咬紧下唇不动，眼睛躲闪不敢看楼舟风脸色。

    楼舟风也不多说，侧身伸手捏住他下颌，掰开齿关，手指一勾抠出一个糖块。

    见是一块糖楼舟风稍稍松了口气，一扬手丢在桌上茶杯里，动作之纯熟让于映雪神情变得微妙。

    尹时殷连日差人送药来，沈青朝每天被灌药苦不堪言，没过几天竟然学会了偷偷向听枫要糖。

    “只是，糖！”沈青朝有点可惜地舔舔唇上剩下的甜味，对楼舟风的动作敢怒不敢言。

    楼舟风不理会他，转头向于映雪：“那我们快些出发，今日如何？”

    于映雪自然没有异议。

    赶往源之城准备太多引人注目，思来想去，楼舟风只带上了听枫一个随侍，嘱咐他简单打点了行装。

    临行前，楼舟风吩咐其他随侍道：“告诉父亲，我去映雪家中几日，不必担心。”

    随侍应是，楼舟风挚友不多，去往于映雪家中倒不奇怪。

    一辆马车悄悄从楼家后巷驶了出去，驾车的听枫见四处无人，扬鞭加快速度。

    车厢内的三人各自怀着心事，并不说话。

    沈青朝坐在最侧边，手心捂着快化了糖块，捏着薄薄的纸衣时刻担心楼舟风发现。

    静默一阵，楼舟风看向于映雪，他像是看出楼舟风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大哥在家父亲不会过问我的事。我已交待过要去别处些时日，他们不敢多嘴。”

    楼舟风微微一顿：“你总是周到。”

    于映雪神情不变：“这件事总该谨慎些。”说着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你已经为青朝这样冒险……”意识到这话似乎不妥，于映雪又说道：“你与青朝不介怀往事，我也放心许多。”

    楼舟风抿紧唇，余光瞥见沈青朝趁他们说话的间隙，迅速抬手往嘴里塞了一块糖，因为害怕被发现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心中顿时一口气上涌又噎着吐不出来，最后声音轻轻：“他已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又何须计较。”

    于映雪低头敛睫，三人默默无言。

    此时，马车顺着湖山城城边小径飞驰，向城门而去。

    夏日之时，湖山城的城门于酉时关闭，他们抵达城门口时太阳正盛，毒辣的太阳晒得城内外的叫卖声与交谈声发蔫，听枫换了辆不起眼的马车，过路时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

    城门之处城墙高大厚实，马蹄声在过道引起阵阵回响。驶出城门，外头喧嚣声渐远去，风吹起车帘轻轻飘荡起起落落，外面景色已经不同，楼舟风按住微微探过头想往外看的沈青朝，闭目养神的于映雪睁眼往外一瞧：“出城了。”说完看他看了看天时：“今夜应该能到项云镇，让听枫寻个客栈投宿歇下吧。”

    他掀开前边车帘，听枫驭马放慢了速度回头看他：“公子。”刚才于映雪说的他已经全部听见。

    前方翠色不断，楼舟风眼神望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