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舟风顾
元帅邢翼终于率兵赶至，敌军兵马望此一时不敢上前。
南境军重燃气势，持兵相对。
沈青朝回首去看吴魏，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血色褪尽。
他轻轻推了推吴魏的手：“吴魏，援军来了。”
触手皮肤冰凉，希望已至，这个眉目鲜明的少年再没有回应。
沈青朝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渍，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睡吧。
这青山绿水，泥土之下终是每个人最后归所。
你未曾说的话，我都懂得。
人究其一生总要做些光鲜的事，所有一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不会遗忘。
南境军的拼死相抗，为二十万北域军南下争取时间，终于在项云镇之前拦下联军。
此间，皇都去信尧国，尧国国主得信看到证物十分震怒，遣兵十万一同与中原之军围剿联军。
尧国举兵，原因其一是胡斯穆确实归属尧国，再者难保日后这六国对近在咫尺的国境没有异心，铲除这支联军亦是保全自身。
战局扭转，一挽颓势。
茹、岷池、蓬、通祉、商邑与禄境外六国抵挡不住这雷霆之势，接连退兵，最后在茹国之境屈膝投降。
尧国暗中扶持茹国新王上位，西境渐安。
大军退去，湖山城烧得剩下断壁残垣，开始在这旧土新建。
境安仍留守湖山城，等待六国一同重新界定条约送来。
屠城之后，路边白骨累累。
境安在湖山城东处立了新冢，与战后复返的人一同拾骨埋葬，此间哀恸，风过亦不敢惊扰。
解下战袍之后，便要践行旧诺。
未及沈青朝去往宜城，祎原先赶回湖山城。
两人相见，俱是一阵惊疑。
沈青朝见祎原一人前来，疑惑问道：“舟风可还在宜城？”
祎原闻言皱眉看他：“你未曾见过他？”
沈青朝面色一变：“你是何意？”
祎原说道：“前几日，府中有人下药，守卫被杀，所有人清醒之后就不见他。”
沈青朝面色冷了下来。
那便是有人乘机在城主门府劫走楼舟风。
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祎原说道：“我原以为他是为回湖山城。”
沈青朝蹙眉摇了摇头，又问道：“他失踪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祎原沉默了一瞬说道：“什么也没有。”
这般熟悉的手法，一下让两人开始胆寒。
如今胡斯穆已经被解押去茹国……
沈青朝突然心念一动，他想起桃蓁给自己留下那封信。
信中提及城中仍有余党未清，若是城中细作一路跟随楼舟风去往宜城……
那么楼舟风现下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中原之境。
听闻如此，祎原亦是面色严肃。
两人随即前往去寻境安，恰巧青松门正要拜别。
听闻此事，竹风问道：“可要我们相助？”
沈青朝说道：“只是他现在可能已不在中原之境。”
苏诤在一旁说道：“这有何难，只要你给我一样他的贴身之物就好。”
祎原从袖中拿出一枚白色扳指。
这是楼舟风离开之时遗落在房中的。
苏诤取了两张符，一道贴在扳指上，另一张施诀之后凌空飘起，落在战图之上。
符纸所指，已是在茹国境内。
境安见状不由拧眉问道：“可有差错？”
西境刚安，不宜再生事。
竹风说道：“这倒不会有错。”
苏诤知道境安顾忌，接着说道：“青松门的翳形符最是好用，且放心吧。”
境安眉头舒开一些，说道：“此番前往不宜太过惹人注目，你与……”
沈青朝向前一步，说道：“我与他同去。”
苏诤笑了笑，说道：“也好，左右我不识人，你身手不错，就我们同行。”
两人漏夜前行避人耳目，苏诤一路御剑，在破晓之前，抵达茹国一个名叫蒲城的山城附近。
天光暗淡，一辆马车隐匿暗色中在路上慢慢前行。
符纸跃然跳动，苏诤往下一瞧：“就是那里了。”
沈青朝也向底下看去。
苏诤嘱咐道：“到车上之后勿要出声。”
两人贴上翳形符向下潜去。
马车蓦地一沉，驾车的两人瞬间向后看了一眼，却诡异地什么也没看见。
掀开车帘只有楼舟风一人带着微微惊诧的神情安然坐着。
那人狐疑着放下车帘。
楼舟风看着漆黑的四周围，突然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一双手静静悄悄环了过来。
楼舟风闷哼一声，却突然被捂住了唇。
接着耳边竟然响起沈青朝低低的声音：“别怕，是我。”
楼舟风看着昏暗的车厢，空无一人。
“我贴了翳形符，你看不见我。”
沈青朝轻轻在他唇上贴了贴：“一会儿不要出声，随我走就好。”
心在胸腔重重跳动着，楼舟风无声点了点头。
苏诤在黑暗中好奇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动作，他只能看见楼舟风模糊中分外俊秀的轮廓。
马车骤然颠簸，苏诤不防重重磕在车厢。
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楼舟风呼吸不由都放轻了一些。
苏诤悄声说道：“快些走吧。”
两人默默点了点头。
黑暗之中，突然车帘之外一把剑破风刺了进来，沈青朝耳尖一动迅速护在楼舟风身前。
剑尖没入心口，沈青朝身子一沉。
苏诤拿翳形符往楼舟风身上一贴，几人往马车窗口一跳，瞬间隐于天地之间。
车上突然一轻，马车立即停了下来，驾车的人掀开车帘一看，却不见楼舟风的身影。
他面色阴沉地说道：“跑了。”
另一人看着剑上血迹，缓缓说道：“他中了一剑，跑不了多远，周围搜搜吧。”
苏诤带着两人御剑逃离，出了茹国疆界也未慢下来。
一路上沈青朝自背后拥着楼舟风，不曾让他回头。
终于回到湖山城，到了城主门府上，苏诤剑一停，几人跌了下来。
翳形符已经失效，屋内的人听见着动静纷纷从屋内出来。
见三人狼狈堆在地上，却是松了一口气。
祎原看着楼舟风，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当看清他身后的沈青朝，却是眼神一滞。
一同在城主门府等待的于映雪看见沈青朝心口大片濡湿的血迹，失声喊道：“青朝——”
楼舟风瞬间不安地回过头，沈青朝身子向前一倾，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