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意外收获
柳世如此一问,沈青朝沉默下来。
出事那夜府中上下已经被翻找过一遍,父亲曾做过一本假账顶替却被发现,以致他们最后几乎被凌虐致死。
见他不答,听枫说道:“城主已经遣人找过沈府每一处,没有半分踪迹,沈公子,你可有头绪?”
沈青朝想起自己曾经过目一遍的账本,说道:“父亲向来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你们可曾仔细找过那里?”
听枫点了点头,他们虽对沈家的搜查只差掘地三尺,难说还有没有错漏之处,于是听枫说道:“那我们便再去看一次。”
书房位于后院南侧,临窗栽着一丛翠竹,雨正顺着竹枝垂下的轨迹泼入屋中。
沈青朝进了书房先将窗关上了,雨被隔绝在外,不甘心地劈啪作响。
柳世拿着火折子将油灯点亮,室内终可见物。
书房陈设简单,一张桌案,桌面笔筒翻倒,边上置着一个圆凳。
壁边摆着一个书架,上面书籍尽数被翻找过一遍,甚至摆放着的沈怡收藏的瓷器古玩也被挨个敲开看过一遍内里。
满地狼藉昭示了寻找者的气急败坏,从这些痕迹看来,他们所找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几人又将屋内搜过一遍,连地毯之下都没有放过,甚至还留心房中有没有什么机关暗室。
寻完之后,几人愁色不减。
沈青朝心下却意外的有些平静,早做过这样的设想,父亲应该不会轻易把东西留在家中。
那么又在何处呢?湖山城这样广阔,慢慢找怕是一辈子也找不到。
他视线落在桌上父亲钟爱的一支湘妃竹毛笔上,时移世易,这支笔却再也用不上了。
他慢慢走到桌前拾起笔,摩挲着上面浅淡的纹路。
竹身冰凉,不沾丝毫主人旧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要将笔放下,指尖一动却感觉到一丝几乎不被察觉的晃动。
他面色一凝,拿起笔轻轻摇了摇,轻微的撞动声响回荡在竹管之中。
几人见他如此,走上前来。
楼舟风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沈青朝拿过手边砚台,接着就是一声脆响。
笔身顷刻四分五裂,一管暗黄的卷纸夹在碎竹当中。
沈青朝捻起那薄薄的纸卷摊开,上面写着端正的三个字。
窗前竹。
几人俱是一惊,沈青朝立即抬头看往窗户之处。
暴雨倾下,雨势不减,夜中竹子沾雨重得垂腰,无垠之水飞快将竹下的人打湿。
水混着泥土粘腻湿重,黄土一层一层被刨了上来,沈青朝手指在湿土中翻找着,终于在指甲劈裂破碎之前指尖触到一个硬角。
木盒被从土中启出来,几人躲回书房之中。
水从每个人身上不断滴落,沈青朝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木盒。
意料之外的,几人不由睁大双眼。
听枫疑惑道:“这是什么?”
木盒之中盛放的不是他们心心念念寻找的账本,而是几张薄薄的纸页。
沈青朝将它们拿了出来,几人围了上去。
暗光之下他们才看清那是钱庄票据,而存放之人无一不是写着沈青朝的名字。
沈青朝心下震颤起来,竹下埋藏的不是证据,而是父亲为他留下的一份余生保障。
因为爱子为其计谋深远,埋藏的这样小心。
书房找过之后,几人仍是不死心,这次真的近乎将沈家掘地三尺,却一无所获。
雨不知在何时停息了,东方露白,破晓将至,几人满脸颓丧。
听枫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说道:“天快亮了,我们早些回去,免得让人起疑。”
沈青朝与楼舟风点了点头。
柳世走在前头,穿过长廊就是沈家府邸的小门,现在大门还贴着封条,他们不得在那里出入。
回家如同行窃一般,沈青朝忍着心下的怪异感。
柳世推开小门往外看了看,街巷之中安静空荡,他方要转头却看见墙角窝着的一个老乞儿,因为浑身破烂不堪又佝偻抱膝几欲要与暗色融为一体。
他眸色一沉,却侧身让开了路,三人从他身侧走了出来。
柳世掩上门,眼睛看着那老乞儿却有一丝杀意。左不过一条不相干的人命,看到了不该看,该死也是运气不好。
听枫与楼舟风走在前头看见这老乞儿心中有些讶异,毕竟在湖山城人看来沈府现在可不是什么吉祥地,叫花子要饭路过都避着这里,怎会有人躲在这墙角睡觉。
沈青朝跟在他们身后有些心神不宁,眼睛一瞭见角落一个黑影不防心中一跳。
忽的心中掠过一股奇怪的感觉,他定定看了那人几秒然后对上一双意识清明的眼珠。
那是……
“丰伯?”沈青朝又惊又异的声音引得几人回头向他看去。
那老乞儿也是极为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青朝,脱口道:“公子?”
两人都对对方仍活在人世的事实而惊诧。
丰桓声音颤颤:“公子你还活着,我以为……沈家再没人了。”
沈青朝走上前去将他从地上扶起,丰桓两手紧握沈青朝双臂,怕他在下一瞬就会消失一般双眼紧盯着他。
柳世盯着重逢的两人若有所思,警惕地一扫周围,说道:“此处不宜说话,还是先去别处。”
楼舟风想了想说道:“不如去同风客栈,我有一位故人在那里。”
柳世扬眉问道:“信得过?”
听枫看了他一眼说道:“他是公子母亲旧部,自然信得过。”
天不亮客栈中就有人在叩门,声音不大,祎原浅眠警觉,瞬间睁开了眼。
他起身下榻,开门之后颇为意外的第一眼看见了楼舟风……以及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房门掩上,满室无声,这个突然而至的人让几人心中颇为微妙。
“丰伯,家中出事那一夜你是如何躲过的?”沈青朝看着几月不见已经老态尽显的人,满腹疑虑与惊讶。
闻言祎原奇怪地看了沈青朝一眼,听枫注意到他眼神,对他说道:“沈公子前几日恢复了,公子还未来得及向你提起。”
祎原轻轻点了点头。
丰桓缓缓提了一口气,说道:“那天老爷吩咐我去钱庄办事,我未来得及回来才躲过一劫。”
心慌意乱的盛颐并未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是不敢说,满地随侍尸身当中,其实还缺了一人。
见沈青朝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丰桓眼中终于又蓄起一点光来:“公子,外面都传沈府灭门,府中现在如何了?”
沈青朝闭一闭眼,缓缓说道:“除你我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丰桓亦感到那绝望之渊将人深深包裹其中,他说道:“我在第二日才知道府上出事,虽然知道事情蹊跷,却不能轻易露面……”
满城风雨,议论不断,他众人口中得知沈家出事,心下着急却全无办法,后来混入城中乞丐之流,常常流连沈府之外却看不出任何异处,心中已知不可能却还希望能看见家主……
凭着那一点稀薄的希望支撑,他几乎想随沈怡而去,直至今日意外看见沈青朝。
沈青朝叹息一声,接着问道:“那日父亲让你办的是什么事?”
丰桓眼神轻轻看了一眼屋中的人。
沈青朝会意说道:“我能活下来全靠这几位相助。”言下之意即是他们当然可信。
丰桓面带感激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面色严肃下来,声音一齐压低:“那日老爷让我到钱庄存放的,是一本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