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探沈府
庭中日盛，楼舟风窗前站定，清风徐徐，扫开屋内闷热，面前听枫的声音也一齐随风散开。
“柳世昨夜来说公子今日可去沈府。”
沈家自事发之后，城主令人看守封禁沈府，没有旗遥允准今日此事难行。
沈青朝面色严肃：“白日出行难免引人侧目。”
听枫颔首：“沈公子说的是，城主之意也是我们夜行前往。”
距真相浮出水面似乎越来越近，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却没有撼动分毫，仍然让人不得喘息分神。
夜间云雨靠近，湖山城下了一场骤雨，是以夜色更加阴沉。子时一过，屋内三人消失于屋中暗门。
房中的暗道一直存在于此，却是楼舟风此生中第二次踏足。
这是母亲建院时留下的一条后路，楼舟风穿过狭长冰凉的暗道，手按在石壁上拂过。
他第一次踏进这地方的缘由，于母亲来说可能是一种讽刺。祎原走后，他稍有不顺从楼伈就把他关在房中，他在一次禁足中意外发现这个暗道，却没有声张。
那时他已经明白楼伈不可信，这条路日后也许也是他的退路。
而现在，沈青朝就在他身后随他行走在这暗道中。
楼舟风眼神微黯，母亲若是知道了会怎样想呢？
那一定不会是责怪，齐笙唯一心愿就是他安好。
不过，旧诺怎践。
尽头之处水迹流连，听枫先行出去，见四处无人才让底下等待的楼舟风与沈青朝出来。
天上惊雷滚滚，细长银刃划过夜空映亮夜幕之下无声的三人于楼府后巷隐匿前行。
越是接近旧地，沈青朝越是悬心紧缩，分明几月之前还是阖家无恙，转眼因人祸物是人非。
大雨倾下势如破竹，外面的世界空无一人。冒雨走到沈府小门，三人才发觉门外早有人在等候。
那人背身，身形颀长，听见雨中的隐秘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极尽邪魅俊美的脸因遮掩在夜中不太真切，一双眼看着他们却是阴沉的。
沈青朝看着他脚步一顿，楼舟风亦是停下来，眼中含着防备。
听枫低声喊道：“柳世。”
沈青朝长眉蹙起，这就是给楼舟风下药之人？虽然知道那是旗遥的意思，他心中还是顾忌。
屋檐落水不断，水汽四溢弥漫。
柳世推开已经许久没有开启过的沉重木门，说道：“进去吧。”
再次踏入家门，沈青朝脚步并不快。尽管是在大雨瓢泼的夜中，他仍可以看出庭中陈设景观仍与从前无异，每一处都是极尽熟悉，仿佛下一瞬在长廊转角还会走出一个人来。
原来十余口人的家，现在却沉寂得让人心惊。
怎能不惊痛，怎能不恨。
楼舟风觉察出沈青朝的沉默，步伐也慢了下来四顾周围，心下感觉微妙，这是沈青朝长大的地方。
他忍不住想到若十三年前，那个人没有来到湖山城，他的父亲不会死，齐笙不会病故，没有后来那许多事，沈青朝一家仍然安好，他们不会相遇，沈青朝会接着父辈羽翼庇护之下长大，继续生长在太阳之下，过完闲逸的一生。
他见到沈青朝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的一生该是这样的，那眼神中的真诚与热切告诉他一切确实该如此。
而这原本该实现的，因为一个人的贪念就此天翻地覆。
楼舟风也沉默下来，四人的脚步声在夜中回荡。
柳世突然转头问道：“沈公子，那一夜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快要行至后院，四下空旷，暗风穿堂，沈青朝眼神落在院中一处正接着落雨的水井上，声音洞穿每一人心中：“那一晚，有人在井中下药。”
听枫说道：“是盛颐？”
沈青朝沉重地点一点头，望着周围每一处黑暗，恍然四处暗色褪去，时光回溯定格的事物又回转，那夜浮现在眼前。
那是极为寻常的一夜，父亲从外面回来已过戌时，母亲一直在等待，等人进了门才让随侍传了晚饭。
前厅中交谈声不多，他安静听着父亲说今日与人谈下的生意，时而点头。桌上他的舅舅倒是反常的沉默，坐在座上既不说话也不动筷，神色紧张地盯着一处，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母亲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不用饭？”
盛颐倏的一抖，看向他们的眼神惊慌忙乱。
“这是怎么了？”
父亲看他一眼说道：“你又在外面赌了？”
盛颐每是如此就会安分下来，他哆嗦着看着他们，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盛颐，你……”母亲方要站起斥责他忽然脚下一软，跌回座上。
沈青朝心中一惊，心血涌动，才要伸手去扶，突然眼前白茫一片，他走了几步泄力跪在地上，身后是父亲急切的喊声：“青朝！”
他已经无力去看，瘫软在地上，意识逐渐流失而去。
桌椅翻倒，他恍然听见盛颐的声音：“不能怨我……沈家这样有钱损失一些又算什么，我才不能死。”
脚步声走近，他衣襟被提起，是盛颐凑了过来：“别怪舅舅，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往水里下药。”
耳边声音渐远，沈青朝终于昏死过去，盛颐起身又看伏在桌上的沈怡与姐姐，见他们全然没了动静，气喘不定心口狂跳。
事情已成定局，他没有回头路了，他手脚虚软地将几人拖到地上，脚步踉跄地朝后院走去，走过的每一屋，屋内的随侍与前厅的人一样倒在地上意识全无。
盛颐按下心慌，冷汗满背。
他已踏上穷途末路。
“井中下药，所以府上无一人幸免。”柳世眼神随着沈青朝视线看去。
手段使得阴毒，所以沈家上下未能留下别的人证。
无用的随侍未及刑讯在睡梦中就遭人一剑封喉，剩下沈怡夫妇与沈青朝在暗室中被严刑拷问，而这时候盛颐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楼舟风心底浪潮久久不能停息，院中旧事太过沉重。
“盛颐受人蛊惑答应井中下药，而你们又不曾将证据交出去。”
柳世亦是眉头紧蹙，看向沈青朝：“你知不知道那证据藏在家中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