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串换物品
周四下午，钟晓越接到教育科杨干事打来的电话，告知她分监区的罗宁宁在文化课下课期间与直属队的陈晓私自串换物品，被他人举报，让钟晓越去教育科协助处理一下。
钟晓越放下电话，望着桌面上正写了一半的为罗宁宁上报减刑的材料，不禁摇头叹了口气。
在监内，犯人之间是严禁串换物品的，根据具体情况和相关监规纪律的规定，违纪犯人会受到书面检讨、扣分、罚款乃至禁闭等相关处罚。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钟晓越或许还不意外，可是牵涉到罗宁宁就令钟晓越有些费解了。虽然罗宁宁一直不太受同犯待见，但她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入监以来也一直没有违纪的情况发生。尤其现阶段又面临申报减刑的关口，她怎么会不分轻重、如此大意呢？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路上，钟晓越假设了无数种可能，又都被自己否定了。
当钟晓越走进杨干事办公室时，杨干事正在接听电话，罗宁宁和另一名女犯正蔫头耷脑地在墙边垂手站立着，旁边的桌子上摊开着两条熨烫板正的囚服裤装和几本书。
罗宁宁抬眼碰上了钟晓越责备的目光，羞愧又懊恼地把头垂得更低了。
见到钟晓越进来，杨干事一边指了指电话听筒，示意她稍等一会儿，一边把办公桌上一份“违纪情况调查”向钟晓越推过来。
钟晓越大致翻看了，不得不在心里佩服杨干事的工作效率：从下课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杨干事就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并已形成如此详尽的文字，这真令自己汗颜：恐怕也不需要自己“协助处理”，只有“协助教育”的份儿了！
待杨干事放下电话，钟晓越已经基本看完了“违纪情况调查”，把事情经过了解了七七八八：起因是直属队的女犯陈晓要求罗宁宁利用四监区的劳动便利条件每周为其熨烫囚服裤子——陈晓是教育科直属队的犯人，在这一点上杨干事并没有偏袒。而罗宁宁忌惮陈晓教员的身份又不得不照办，只好每次文化课后偷偷把陈晓的裤子挟带回监区，趁无人注意的时候熨烫好，下次上课的时候再带去教学楼，来来回回持续了几个月竟无人发现。
而这一次“暴露”完全是因为她们的小动作里增加了额外的环节：罗宁宁担心自己学历不高、又有案底，出狱之后不好找工作，于是萌生了复习高中课程、出狱后参加成人高考的念头。她让陈晓帮她找几本高中的课本，陈晓倒也知道投桃报李，才一个礼拜的时间就帮罗宁宁搞到了课本。就在她俩下课后一递一换的时候，被一名陈晓批评过的女犯瞅了个正着，立马颠颠儿地汇报给了当天值班的教育科杨干事。
杨干事拢了拢办公桌上的纸纸本本，公事公办地对钟晓越道：“情况就这么个情况！陈晓作为监狱的犯人教员，本身的言行更应该以身作则，结果……”杨干事转瞪着罗宁宁：“你是怎么做的？用裤线作全狱犯人的榜样吗？等一会儿回小队的，我让你好好展示展示！”
杨干事接着又对罗宁宁道：“还有你，叫……”
“罗宁宁！”钟晓越忙提醒道。
“对，罗宁宁！你想学习本身是件好事，为什么不通过正当渠道提出申请呢？私自串换物品即便再情有可原，也毕竟违反了监规纪律……你说是不是，钟队长？”
钟晓越忙点头称是，表示回去以后一定严肃处理。虽说杨干事的行政级别跟她差别不大，但毕竟年长七八岁，又在直属部门工作，钟晓越总要更尊重几分的。
回监区的路上，钟晓越不解地问罗宁宁：“你有学习方面的需要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哪怕接见的时候让家里带课本来，接见室也不会不让你收的吧？”
罗宁宁有些委屈：“陈晓让我熨裤子都好几个月了！每次偷摸儿地往回拿，还得趁人家案板工吃饭、上厕所的时候偷摸儿熨，有好几次差点儿被她们发现，我手忙脚乱地收，把手都烫出泡来了！我寻思就找她要几本书，就这么点事儿，起码她也算帮了我，我心里还能平衡一点儿……”
“就这么点儿事？”钟晓越嗔怒道，“这是违纪的行为你不知道吗？尤其你还是犯人小组长，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你心里没数吗？还想不想减刑了？”
见罗宁宁懊恼地低头不语，钟晓越又和缓了语气道：“你也是的，陈晓让你熨裤子你就熨呀？这事本身就是违纪的，你也不愿意做，为什么不拒绝呢？”
罗宁宁嗫嚅道：“怎么拒绝……不光我，陈晓还跟五监区的袁学芬要吃的、要调料，还让一监区的王肇芬给她带被板、信封……反正啥都要！我们背后都管她叫‘陈大划拉’……”
对有的犯人小组长、福利员以权谋私，钟晓越是有所知晓的，但只一周上一次课的犯人教员还能“吃拿卡要”，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钟晓越不禁疑惑道：“你们都不拒绝吗？为什么？她一个教员，能给你们什么……好处？”
罗宁宁撇了撇嘴：“哪有什么好处啊，不给我们穿小鞋就算烧高香了！”
“她能给你们穿什么小鞋？”钟晓越诧异道。
“那可多了去了……说你学习态度不端正啦、上课开小差啦、嬉皮笑脸捣乱啦……我们文化课的学习表现不都是她负责记录吗？得罪了她想说理都没处说去！”
钟晓越半天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