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圣杯的阳谋
迪尔姆徳拿起插在地面上的红蔷薇,眼神阴郁得吓人,只不过在转身面向夏佐之后,又变成了毫无波澜的模样。当然,也只是维持了几秒钟,因为此时夏佐正在无比烦躁地撕扯着缠绕在伤口上的丝线。尽管魔枪击断了连接的部分,剩余的丝线还是留在了伤口处,没有消失。
“我来吧,您最好还是不要动。”迪尔姆徳叹了口气,一手托着夏佐的手掌,一手稳稳地将伤口处断裂的丝线取出,他的速度很快,而且动作十分精准,几乎不会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夏佐没有反驳他,在他拿出丝线的之后,默默用魔术治疗了伤口,直到对方开始处理自己脖颈上缠绕在肌肉里的细线时,他明显更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喷发在伤口之上,很暖,也痒痒的。他尴尬地挠了挠鼻子,等到对方将乱七八糟的线取下来后,来了一句:“需要魔力吗?要不,来点?”
话音刚落,两个人明显都呆住了。夏佐内心扶额,自己在说什么胡话?魔术师的血液本身就是魔力的最佳溶剂,更不要说死灵术士本身就是完美的魔术材料。迪尔姆徳摇摇头,轻轻用手擦掉伤口外的血珠。然后后退了两步道:“需要我送您回家吗?”
夏佐治疗好了伤口,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迪尔姆徳道:“您只是剥夺了我对您的约束力,而没有撤回第二契约,想找到您并不是难事。但恕我直言,这样的契约,对您来说没有半分好处。”
“我知道,”夏佐打断了他,“但我相信我的servant不会趁人之危,吞噬宿主的。”
迪尔姆徳默默叹了口气:“我带您回家吧,您可以边休息边考虑之后的对策。”说完,他背对着夏佐蹲下,“我背您。”
夏佐顿了顿,然后顺从地趴在对方背脊上,随着lancer的移动,夏佐随口问道:“你在寻找我之前都干了什么?”
“我在您家族的领地附近发现了saber和一个已经消散的英灵,”迪尔姆徳毫无隐瞒,将和saber相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夏佐,“我来的太晚了,没有见到那位英灵。”他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夏佐僵硬的手臂一般,平静地陈述着。
“只靠着地脉的英灵维持不了太久的,希望这样的存在不会太多,不然圣杯战争会变得很麻烦。”
“很麻烦?”
夏佐点点头:“魔术师的魔力源泉地脉,能直接联通地脉的存在,一个是caster,另一个就是这类地缚灵。我可不想看到能不依靠御主的servant到处跑,他们可是没有规则限制的。”
迪尔姆徳选择了沉默,将对那名黑骑士的身份压在了心底,以他的了解,夏佐在落败后没有任何低落的情绪,想来也是他愿意接受的结果,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做出和saber一争高下的危险行动了。
夏佐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在迪尔姆徳那里完全曝光:“你今天去哪了?”
“监控结界边缘,魔兽最近十分活跃,假以时日它们的威胁会超过教会的阵营,”迪尔姆徳低声道,“恕我直言,这次的圣杯之战和我从前经历的完全不一样,它更像是……”他顿了顿,“一个阴谋。”
夏佐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无奈道:“能让你说出阴谋这两个字,也是难为你了。”
迪尔姆徳苦笑道:“master,我并非是不懂得变通与计谋之人,只是我奉行的骑士道不允许我通过下作或者不正当的手段获取胜利。”
“我明白,”夏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们带着记忆在另一个世界存活本身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们其实已经死了,只是灵魂活跃在另一个被人构造好的笼子里。其次,召唤的方式,或者说是圣杯的祭品,从英灵变成了魔术师。失败的英灵会返回英灵座,还有利用价值的御主会继续作为容器承载下一个英灵。你说圣杯没有了英灵作为魔力供养,只是要一个个魔力耗尽的御主是为了什么?”
迪尔姆徳脚下一顿,那双眼眸里渗透出几分茫然:“难怪……”
这下轮到夏佐疑惑:“难怪什么?”
迪尔姆徳:“令咒的威力远比过去的更强大。”
“令咒的力量,原本我以为是冬木御三家的小手段,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它。这算是对御主的变相保护吗,如此极端的方式,你猜,英灵退场之后是会重新回到英灵座上吗?”
迪尔姆徳沉默了很久,继续往家的方向前进:“我们本应该沉睡于历史的尘埃中,我感激命运给予我新的机会。”
夏佐眼底闪过一丝伤痛:“你想过解脱吗,迪尔姆徳?不再面对一次次伤害和背叛,回到安格斯身边……”
“到家了master,”迪尔姆徳打断了他的话,“您好好休息。”他将夏佐放下来后,本打算直接离开,但当他注意到对方肩颈和手臂上还残存着血污时,便打从心底试图否决自己的想法。
夏佐见对方没有灵子化离开,便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状态。他歪了歪头,将脖颈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之下:“真的不来点吗,血液补魔的效率应该比其他方式高效些。”
“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迪尔姆徳十分严肃地望着对方,“我永远不会以伤害您为提升自我的代价,如果有一日我无法保护您需要您的牺牲时,我仍旧会以放弃自我为第一选择。”
“你就非得和我争辩这个吗?”夏佐厉声喝道,“死灵术士是有多么不堪,才让你觉得作为我的servant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退场……”
“不,”迪尔姆徳坚定地摇头,“我是说,我会以您为第一选择。我与您的生命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对立面,请不要剥夺我作为骑士的职责,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迪尔姆徳很固执,这是夏佐很早以前就了解到的事。只是没想到真正面对时,他竟然会束手无策到这个地步。其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本就是同类,说起固执和倔强都不相上下。
“我明白了……”夏佐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等到迪尔姆徳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转身进了房间。
迪尔姆徳怔怔地看着手指尖已经干涸的血迹,仿佛着了魔一般将手放在自己的鼻尖轻嗅着,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和沉醉。
关闭房门后,夏佐靠在门上缓缓滑下,他静静地望着地面上的月光,这才意识到曾经的预言是多么的讽刺,和迪尔姆徳并肩而立的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嗡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卧室死一般的寂静,夏佐看了眼未知号码,顺手点了个免提:“我要的东西你查到了吗?”
“圣遗物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我也不会给你开这么高的价格,谁让那位时钟塔的大人根本没有去收集,那件圣遗物会开启独属于它的新世界线,想要获得它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话说回来,明明你已经召唤了英灵,为什么还要圣遗物……”
“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夏佐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专程打电话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说一句找不到吧?”
对方愣了一下,笑道:“当然不是,请不要着急,军团长大人,那个人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现在他应该已经躲进了教会里,并且成功过召唤了servant。说起来,和您的servant还有不小的渊源……”
夏佐打开了邮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饶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不免攥紧了拳头:“berserker,兰斯洛特,竟然是他的servant,还真是命运弄人。”
“您打算怎么处理,欧洲的前线已经溃败太多,猎魔团已经挡不住魔兽的进攻了,让御主和英灵参战是迟早的事。您应该明白,当年的背叛也是高层首肯的……”对方的语气逐渐变得有些恳求。
“我的猎魔团曾经盛行过一段誓言:复仇是我们的骨骼,嗜杀是我们的灵魂,吾等血肉之躯必将化作荆棘利刃,前赴后继永不凋零。”
“您想要复仇吗?”
夏佐轻笑一声:“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想要,是必须,猎魔团生来就是为了复仇,仇恨永不遗忘。高层我也许不会动,但是在我回到欧洲战线前,会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对面的声音有些干涩:“格洛维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不,她会期待我这么做的,”夏佐望着窗外的月亮,“我会如她所愿,站在圣十字下祈祷破晓时分的第一束光。”
只不过那个时候,十字架下流淌的应该是那名叛徒的血了。
许是对方明白了夏佐的想法,沉默许久才继续道:“你要正面与教会开战吗?”
“我们本来不就是对立的吗?”夏佐冷笑一声,“最近的战斗可比告解日之前频繁太多了。我虽然不清楚到底被踢出去了多少个英灵,可御主基本上没有退场的。”见对方没有接话,夏佐继续道,“我们本就是不死不休,又何必多此一举,投鼠忌器呢?”
“魔术师在等待着地脉,你早就知道了?”对面腾一下站起身,甚至带翻了手边的杯子。
夏佐听着对面慌乱的动作,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克莉丝汀,灌满圣杯的不是备受折磨的英灵,而是以魔术师作为祭品而唤醒的地脉,引地脉的魔力注入圣杯,这将是无数世界线里,史无前例的,真正的,大圣杯。”
“和那群人造人完全不同,它是能容纳地脉魔力而成的圣杯,不需要召唤英灵而承载魔力,甚至不需要小圣杯来作为钥匙,它所需要的是,无数优秀的魔术师血脉,将地脉全部灌入。它所需要的,是无数个魔术师家族的命脉……”肯尼斯呆呆地看着自己演算整理的手稿,眼神从茫然逐渐变得嘲讽,“什么圣杯……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逃杀。”他坐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圣杯……”像是憧憬又像是恐惧,他伸出手仔细凝望着自己的令咒,好在一切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好好筹划自己的未来才行。
“这也许算得上是另一种公平?”天草四郎笑着看像大圣杯的投影,“即便是在圣堂教会,观测到的圣杯也只是一个投影,一个完全不需要小圣杯作为开启钥匙的圣杯,一个要靠着御主撬动地脉的圣杯,这大概是世界线里最完整最恐怖的一个圣杯了。”
“你在害怕吗,天草四郎?”
“不,”他摇摇头,“我只是很激动,只不过当我们意识到这个事实时,魔术师恐怕已经在计划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利用一切撬动地脉了。我们的减员多吗,言峰神父?”
“并不多,”言峰绮礼淡淡道,“只是些三流英灵。”
“看来撬动地脉的灵魂已经注入了,”天草四郎望着众人,“诸位,这次的圣杯已不是实现愿望的奇迹,而是争夺存活的厮杀。”
“你是说这次的圣杯和之前的都不同?”凛接过卫宫递过来的红茶喝了一口,蓝宝石般的双眸被雾气笼罩着,将内心的情绪全部隐藏起来。
“完全不同,”卫宫十分严肃,“曾经的圣杯战争你可以理解为满足欲望,现在的圣杯则是为了生存。一旦被圣杯选中成为御主,魔术师几代的传承都已经是作为撬动地脉的养料,直到你的魔术刻印和灵魂被消耗殆尽,圣杯才会放弃对你的压榨和索取。”他禁不住攥紧了双手,如果早一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会通过别的手段阻止凛召唤servant。
“archer,”凛抬头望着他,“与你再次相见已是我最大的幸运,如果不付出什么代价的话,我可是会良心不安的。”
卫宫猛然看向她,眼底流露出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爱意与伤痛。
“呐,这个圣杯战争,胜利品的诱惑已远不如求生重要的话,你只需要保证自己不会轻易死去,那么我的魔术刻印也就不会被消耗得过快。活得最久的就是胜利者,不是吗?你在害怕什么,archer?”凛明亮的双眸透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的决心。
卫宫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明白了,master。”
圆月之下,美狄亚回到柳洞寺后凝视着地脉,不久之后发出阵阵冷笑,引得佐佐木多次侧目,不过他只是抱着刀靠在山门前等待着挑战者自找上门。像他这样依靠地脉召唤的英灵,原本是不用操心御主的事情,不过能让这个狐狸一般的女人几乎失控的发现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assassin,我需要你的帮助。”美狄亚将自己的情绪全部收了起来,走到山门前,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倒不必如此客气,你大可像以前一样……”佐佐木刚回头就看见美狄亚半身浴血,但脸上是难以隐藏的激动,“不过我可是没法帮你找master的。”
“不用,我找到了一个好方法,可以让我们即便是苟且偷生也能走到最后的方法。”她难掩心中的狂喜,甚至没有优先治愈自己的伤口。
“我们?”佐佐木有些意外,他和这些正统英灵并不相同,身为地缚灵的一种,他本身就不需要御主提供魔力,也不受到令咒的限制。
“是的,”美狄亚勾唇,“你虽然魔力来源于地脉,可却是由我召唤而来,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介意把你的肋骨拆出来,召唤个新的assassin。”
“还真是狡猾啊,caster。”佐佐木对她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耸耸肩继续看着明月。虽然他不能离开柳洞寺的山门,他也是十分好奇这次扭曲的圣杯战争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