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似是故人来
在清晨来临之前,魔术师们或者是他们的使魔便已陆续到达爱因兹贝伦的城堡。夏佐在恢复得差不多时还是抽了个时间去探望了韦伯,出乎意料地,韦伯也只是靠在床上休息片刻便能恢复如初,看起来这小子也有不少秘密啊。
见到夏佐的那一刻,韦伯承认自己确实慌张了不少,虽然他从征服王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但当提到lancer时,就连征服王的神情也是十分复杂:“这件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看起来lancer日后不会很轻松了。”
“我原以为你还要休息很久才能恢复,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韦伯同学。”夏佐的声音里虽然未听出责备之意,但语气明显疏远了许多。
“前辈……”韦伯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被子,心虚和愧疚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来责备你的,不必担心,相反也许我应该感谢你帮我看清了一些我原本不愿意面对的现实,”夏佐并没有过多停留,转而就走出了韦伯的房间,“好好休息吧,天一亮我们的ruler也许就要开始她的演讲了。”
韦伯注意到迪尔姆徳一直跟在夏佐的身后,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疲倦:“lancer和前辈之间……”
征服王也注意到了,他抚着下颚沉思着,感觉这两人之间的羁绊似乎不像是普通主仆那般简单:“lancer的行为如果对于一个明智的君主来说,不可谓不忠心,是值得褒奖和赞赏的行为。但如果是对于朋友和手足,他的牺牲行为,可以说是背叛了。”
韦伯沉默着,他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他将目光重投向rider,他们之间的身份是不同的,如果有一天他能并肩站在rider身边,也许就能理直气壮的对这份背叛产生不满了。想到这里,他竟然还对夏佐产生了一丝羡慕。
“恰巧这位夏佐,他可不是一位明君啊,也许他们会因此决裂也说不定。”
韦伯瞪大了双眼,他想象不到,因为servant的遭遇而与老师的决裂的前辈,会就这么轻易地和lancer而决裂。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嘛,”征服王叹道,“过分执着于追随者生死的人是注定无法走上王道的,他们会迷失在自己的愧疚与自我怀疑中。”看着韦伯愈发严肃的眼神,征服王摆摆手,“不过也不必这么悲观,我相信lancer那小子有方法能让他免于此道。”
“可也正是他,才让前辈离深渊更进一步。”
征服王摆摆手:“我依旧坚信lancer是那小子命定的守护者,即便是他们之间明面上似乎已经破裂,但因果的命运之线更加明朗了许多,或许这就是原因。”他顿了顿,“与其关心他人,小子,你的魔力恢复了吗?夏佐可比你看上去状态要好。”
韦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魔术道具,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具里的魔力已经抽空了,魔力炉也几乎要停止运转了,不过好在我本身的魔力消耗不算很大。”
夏佐换上了家族的魔术袍,将那份不甘与痛苦全部隐藏在内,只留下仿佛地狱传来的冷冽气息。迪尔姆徳一直跟在夏佐身后,想说什么却都被对方冰冷蔑视的眼神堵了回来。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默引来了诸多魔术师的好奇,其中之一就是远坂凛。
她注意到夏佐冷漠的神情,以及那份仿佛黑暗潮水涌动着的令人胆寒的魔力波动,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内情,但从archer的复述中,她似乎也能体会到夏佐的心情。所以当红a坦然如果面对同样的境遇,自己恐怕也会竭尽全力帮助master拖延时间,并希望聪明的魔术师大小姐做出正确的判断。
凛出奇地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反驳。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archer,突然低声道:“……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她故意加重了正确的二字的语气,随后继续道,“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报复整个世界的。”
红a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一向正义勇敢的凛会突然说出如此“自私”的话语,但当他看到凛那双仿佛蓝宝石一般澄澈的双眸里充满了泪珠,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将手中的披风盖在了对方的肩上:“我明白了,凛。”
二人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但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心意。跨越世界与时间再次相遇,是圣杯才能造就的奇迹。他们曾经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而他们现在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会放任它继续以悲剧和遗憾收场。
红a浅浅咳嗽了两下,算是及时制止了凛的一动不动的视线。凛这才回过神,冲着夏佐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带着archer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夏佐注意到了对方的善意,同样回了一礼,却没有多说什么。陆续到来的魔术师,不可避免地都对夏佐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产生了反应。
只有利兹看到夏佐时,对方冷漠的双眼里才会带上一丝温柔,只不过那名名为高文的骑士要承担更加浓重的恶意了。如果不是因为高文良好的自控力和利兹的态度,夏佐如此明显的挑衅,放在任何一个英灵身上怕是已经动手了。有时候,高文也禁不住在想,究竟是什么给了他如此大的底气去蔑视英灵?
随着saber和士郎的入场,saber敏锐地感觉到夏佐的变化,她直视着对方阴冷的眼神,毫不退缩,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直到士郎的呼唤才让她放弃了和对方继续对峙下去的想法:“那个人,和之前不一样了……”
士郎也望向夏佐的方向,半晌才道:“仿佛是……”他皱起眉头,在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不用那么拘谨,”库丘林大摇大摆地凑过来,“仿佛是一具盘踞上千年的恶鬼盯着你对吧?”话虽然是对士郎说的,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从夏佐身上离开过,“都这样了,他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士郎叹了口气,推开了库丘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知道内情的,对吧?”
库丘林耸耸肩:“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都差不多,如果真知道些什么,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了。不过,看起来我的master很高兴。”
因为什么?
士郎将脱口而出的疑问又咽了回去,不论怎样,他们现在还算是同一个战线里的盟友,饶是夏佐对saber的态度暧昧不明,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向内部宣战。
夏佐坐在二楼的高位上眺望着魔术们,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他现在总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怨恨,仿佛是萦绕在世间的怨念都附着在了自己身上,这就是亡灵之冠的副作用。想要引领亡灵回归,就要承受无数亡灵的执念,这也是诺赛因斯家族族长短命的原因之一,尤其是拿起亡灵冠冕的人,往往都会因为亡灵呓语而陷入绝望和疯狂。
曾经的夏佐有强烈的复仇之意,他在使用后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这股恶意发泄在汹涌而上的魔兽身上。现在嘛,夏佐打量着魔术师们,诺赛因斯,一个能与十二君主相提并论的古老家族,一个以死灵魔术立足的家族,是从来不会将生命放在眼里的。
一旁的迪尔姆徳感受到了夏佐的情绪变化,下意识将手搭在了对方的左肩上:“master……”
夏佐没有立刻反驳他,反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有事吗,lancer?”尾音上扬,带着些嘲弄的意味。
迪尔姆徳身形一僵,没有继续话题,但放在对方肩上的手却没有收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了命运之线,你或许会考虑用生命阻拦住我继续堕落对吗?”没有听到对方的反驳,夏佐继续道,“有一件事,我似乎从来没对你说过,”他回头冷冷地望着对方,“对于死灵术士来说,生命毫无意义。”说完,他甩掉了对方的手,继续打量着陆续而来的魔术师们,仿佛是在漫不经心地挑选猎物。
迪尔姆徳怔怔地看着夏佐的背影,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却仿佛已经相隔万丈深渊。自被召唤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这种感觉和四战中与肯尼斯离心时相比更要痛苦。
等到最后一个人入列,夏佐好整以暇地听着魔术师们之间的交流,直到ruler开口,夏佐才打起点精神。
“我很好奇,一个ruler该如何裁决整个圣杯战争的公平性?”
贞德将目光投向那个手持骷髅法杖的夏佐,眼神一凛:“您有权对我的行为提出质疑,我会给予合理的解释。”这个人给她一种很不详的感觉,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但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我很难信服,”夏佐继续道,“如果从一开始ruler就降临的话,告解日那天也不会损失那么多魔术师了。圣杯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你要我如何相信?”
“如果魔术师从一开始选择正面应战……”
贞德刚开口就被肯尼斯接过了话头:“魔术师只知道魔书和签订契约,相比较教会更加了解servant和master之间的羁绊;而教会对圣杯战争的了解程度也是我们远不能及的,这样看来,也不算是有失公允,”说完,他皱着眉头看了夏佐一眼,“既然裁决者是为了守护圣杯平衡,那么教会那边也应该有一位。”
“是的,我被召唤时,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
收到肯尼斯警告的夏佐,出奇地没有反驳对方的话,而是继续保持了沉默。他对ruler的态度挑衅,也是因为对方姗姗来迟的缘故,如果在告解日之前被召唤,也许利兹就有机会脱离圣杯战争旋涡。
罢了,既然老师已经将话接了过去,他也没有必要再提起自找麻烦。夏佐强行压下心中的似乎要失控的情绪,继续将自己隐藏在黑暗的法袍之下。
而另一头的肯尼斯早已察觉到了夏佐异样的状态,与其说是对方真正打算投入魔术师阵营,倒不如说是夏佐已经成为了真正的诺赛因斯的继承人。魔术师内部的等级制度森严,且每个等级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这才造就了魔术师们高傲的个性和近乎偏执的心态。因为在魔术师的眼里,只有一条路一件事,剩下的都是无足轻重的虫子。
“……我的建议是,建立起一条防御魔兽的防线,随着圣杯战争的深入,大圣杯的吸引力会越来越大,魔兽也会聚集得越来越多……”
远坂凛皱紧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旦我们与教会陷入苦战,魔兽们就会趁虚而入,到那个时候,冬木市很有可能就会成为魔兽们的口粮……”
伊利雅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虽然说爱因兹贝伦定居于德国,但其在冬木市也有庞大的炼金工坊,炉心对魔兽也拥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一旦魔兽入侵,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其次才有可能是其余家族。
反观夏佐,他反而没什么反应,直到凛将问题抛给了自己,询问是否愿意继续投入防御结界时才懒懒开口:“我拒绝。”
“……什么?”凛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连带着一向对夏佐印象很好的士郎也有些震惊,这完全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夏佐淡淡道:“我拒绝,你们有足够的能力维护好防御结界,不需要外人来插手。我是来参加夺取圣杯的,不是来当圣人的,远坂小姐。诺赛因斯家族的魔术工坊就建立在迷雾之林内,是距离魔兽边境最近的地方,那的结界足够抵御魔兽入侵了,我没有必要继续额外增加负担。除非,”他顿了顿,“这位刚被召唤的ruler能给予我相应的报酬。”
贞德打量了夏佐几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民众的性命,在阁下眼中就毫无意义吗?”
夏佐冷笑着摇头:“你在和死灵术士谈论生命的高贵吗?”
贞德沉默了半晌:“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但请阁下不要开价过高,选择死灵术士加入结界防线,也是因为……”
“我当然知道是因为死灵术士与生俱来的灵体阻断能力,”夏佐看着自己的手掌,“选择权在你,接受不了可以拒绝我。”
贞德正视着夏佐,双眸里坚定正直的神采让夏佐也有些失神,直到对方开口:“夏佐,星级猎魔团团长,你带领的猎魔团曾多次深入魔兽后方,阻断魔兽传送,也是整个北欧灵脉里最强的防线。”
听到这里的时钟塔魔术师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名镇北欧防线的猎魔团团长竟然就是诺赛因斯家族的现任族长。
夏佐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法杖,他冷冷地看着对方:“怎么不继续了?332号灵脉崩塌的时候,整个猎魔团全军覆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之中有人到死都在祈求着英灵座的回应,那个时候,ruler,你为何不回应?”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沉重。迪尔姆徳瞬间挡在了夏佐的身前,警惕着四周的魔术师和ruler。
“我忘了,英灵座不是有求必应的,”夏佐淡淡道,“ruler,但你听得见……”他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少年跪在地上,手中攥紧不知名的项链,低声祈求着,直到绝望,直到耗尽魔力,法阵再也无法发出光芒,“他们在你眼中有意义吗?”
见ruler没有回复,夏佐继续道:“你我谁也不必标榜道德高尚,到此为止吧,凛如果有需要我会考虑帮忙,但请不要先将我算在范围内。”后半句显然是对凛说的,听得出来即便是心情不好,夏佐对盟友的态度还算是温和。
远坂凛点点头,没有继续强求,只不过夏佐的态度让她很是担忧,现在的他就像是个不稳定的魔力熔炉,时刻准备着爆炸。
ruler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很多话题又重新抛回到了魔术师身上,后面的内容夏佐也不感兴趣,倚靠在座位上发呆。直到……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夏佐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是……露维亚瑟琳塔·艾德费尔特?
“嗯?”露维亚感觉到了锐利入刀锋般的注视,她四处查看了一番,却刻意避开了夏佐的方向。
“你动作太明显了,骗不过他的。”
露维亚不经意地撩起头发,在心里道:“原本就是想暗示他,多一个盟友总没有坏处。”
那人沉默了良久,才传来一声叹息:“他……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希望你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她又换了个姿势,“说实话这种被盯上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夏佐死死盯着露维亚的方向,在会议结束的一瞬间他立刻道:“lancer,跟紧露维亚,最好把他的servant逼出来。”
迪尔姆徳点头,像一阵风一样紧紧跟在露维亚的身后,而对方似乎也刻意将他往相对来说隐蔽安全的地方引。
夏佐虽然没有lancer的速度,但是他刻意运用法阵进行传送:“跟上了?”
“是的,但对方……似乎也是有备而来……”他本想劝阻夏佐不要太过激进,可他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地面上就闪烁着法阵的光芒。夏佐站在他身后,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露维亚,和他身后拿着长枪的servant……
露维亚识趣地闪向一边,将空间留给自己的servant和夏佐。
夏佐不可置信地望着那道身影,轻声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