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闹剧结束时
“殿下，时至今日您仍旧不改初衷吗？”
“告诉我，在你从刑场上救我下来时，与你昔日手足对峙时，你在想什么？”
“……”年轻的骑士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跪在她的眼前。
“还是不愿说么，”少女眼中的失望积压成山，二人沉默地对峙着，丝毫未将远处不断成片赶来的士兵放在眼里，“那么我只剩下最后两个问题了，”她将手中白色的蔷薇花攥紧，刺目的血液顺着花茎跌入泥土。
年轻的骑士看到血液一怔：“殿下……”
少女轻声道：“你爱过我吗？”
等不到骑士的回答，少女惨然一笑，顺手将蔷薇丢在地上：“那么，你恨我吗？”
画面伴随着染血的蔷薇花陡然裂变扭曲，最终停留在一个阴雨密布的草原上，一个金发少年断断续续道：“真是麻烦……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定下的geis，”少年嘴角不断渗出鲜血，但仍旧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怪不得……团长对你放弃赐福的决定毫无异义，你真的是……让人放不下心啊……”
金发少年的眼里开始逐渐失去焦距：“……你之后一个人……要怎么办啊……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画面逐步下移，最终聚焦在那拿着双枪的手，一只短枪正好贯穿了眼前的金发少年的腹部，鲜血顺着武器流到了自己的手上，画面中仿佛有个人在喃喃自语：“我……做了什么？”
是尖叫吗？是哀嚎吗？是痛哭吗？
画面变得扭曲和模糊，最后化作漫天的雾气，周身仿佛是无尽的烈火，而天空却下着瓢泼大雨，烈火与雨丝，造就了这一切模糊不清的景象……
夏佐睁开双眼，试图挣扎着将自己从梦境中释放出来，可看不到任何实体的他，这样的行动也只是徒劳的。他想了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这些天他梦到了太多这样的回忆。姑且……就将这些繁杂的画面称之为回忆吧。多年寻求记忆未果，却在召唤servant后突然找上门来，他相信这是圣杯在给他们这群打工人的甜头。也许，不用等到最后分出胜负，他应该也能顺利拿到失去的记忆。
……只不过，可能不是些美好的回忆。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夏佐下意识望去，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视力：“迪尔？”
“不是迪尔，是我，兄长大人，”利兹关上房门，径直做到了他的床边，“真是的，lancer那家伙说什么都不让我进来看你，我费了好大劲才得以进来。”
夏佐闻言轻笑：“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与我交谈了。”
利兹抿了抿唇：“兄长大人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吗？lancer那家伙是被我的saber拖住了，你就不怕我趁机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夏佐听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在身后的枕头上：“身为魔术师，你要是真想动手，开门的一瞬间我可能就身首异处了，利兹。”
“什么嘛……”利兹叹了口气，“兄长完全不害怕我的威胁，哪怕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你也完全不担心我会对你下手吗？”
“现在的情况？你是说，我们最终会站在争夺圣杯的对立面吗？”夏佐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尽管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不会有那一天的……”
“说到底我也是巴塞梅罗的继承人，圣杯争夺……”
“利兹，”夏佐轻声道，“你越是心虚，就越会虚张声势。既然你已经决定加入圣杯战争，那只有坚持到底这一条路能走，请放心，如果你能坚持下来，我一定会护你走到最后。这是我的承诺，利兹小姐。”
利兹瞠目结舌，她上一次听到夏佐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说话还是在他向自己求婚的时候，她知道夏佐是一个对誓言极其看重的人，只要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然而，此刻的她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么，你最好先给我解释清楚，那个爱因兹贝伦家的小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嗯？”夏佐彻底呆住了。
“以未婚妻的身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关于守护者誓约。”
与此同时，城堡外的两个servant正在对峙着，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态度，却都没有着急动手。
夏佐眨眨眼，试图蒙混过关。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城堡中传来一声怒吼，惊起了无数飞鸟。正在对峙的两人也望向卧室，虽然有些疑惑，但他们出奇的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那就是忽略自家master。
虽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最后利兹和夏佐还是心平气和坐在了一起，利兹抱着他的手臂缓缓道：“既然已经找到了值得珍视的人，就别轻易放弃哦，兄长大人。”
“那利兹找到这个人了吗？”夏佐看向身边的少女。
利兹看着他空洞无神的双眼，心里一阵钝痛，她别开目光，低声道：“还没有……但也许很快也能找到……”
“守护结界已经已经失效了吧？”肯尼斯将手里的书信烧成了碎片，手掌轻轻扫开了飘散在空中的灰烬。
“外表看上去还在，不过是装装样子，”库丘林耸耸肩，“打算行动吗？没准教堂的servant已经进入了冬木市。”
“不着急，”肯尼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我们现在手头的情报只有一个rider，一个archer，和一个assassin而已。教会迟早会找上门来，前戏就交给那些急于求成的小丑们吧。”他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眼神微冷，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
“你确定？守护结界可是由那小子……”
“不用管。”肯尼斯生硬地打断了库丘林，然而对方只是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在他面前直接灵体化了——
“随便你，有事直接叫我。”
潜台词是没事不要找我。肯尼斯眼神微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固执的恶果他已经尝过一次了，一心复仇洗刷屈辱的他在刚苏醒的时候就得知那个卑鄙的虫子却早已不存于世，满心的绝望，痛苦和愤怒不知该如何释放的他，最终在面对昔日的servant时如潮水决堤。
一旁的索拉薇略有不满地扫了一眼肯尼斯，却依旧保持了沉默，但不知为什么她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好像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对峙。
“索拉薇……”肯尼斯轻声呼唤着他这倾心两辈子的挚爱，似乎在寻找一种救赎，“我的选择对么？”
听到这话的索拉薇先是震惊，随后才换上一副略带鄙夷的表情：“肯尼斯你是怎么了？堂堂埃尔梅罗君主，也会质疑自己吗？”
肯尼斯怔怔地看着未婚妻的不可置信，和对方眼眸里倒映出的懦弱，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是的，我有什么可怕的？”他现在可以确定，索拉薇没有变，没有记忆，也没有对那个servant痴迷。天知道那天他将索拉薇带去夏佐身边时，内心有多恐惧，但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无论最终结果有多么令人绝望。
——只要她没有记忆，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索拉薇不明所以，只当是肯尼斯对圣杯战争仍有不安，想到日后的情况，她最终选择起身走到肯尼斯的身后，轻声安抚道：“很聪明的选择，肯尼斯，我们的敌人不仅在战线之外，还会来自身边，你提早警惕没有什么过错。”
许是感觉到掌下的人仿佛是放在什么重担一般长叹一口气，她疑惑道：“肯尼斯，你是时钟塔的天之骄子，你是最年轻的十二君主，放眼望去，这里有几个魔术师能与你相提并论，更不要说那些半吊子的牧师，”她将背对着自己的肯尼斯转过来，四目相对之际，她依旧能清晰地看出对方眼里汹涌着的恐惧，“你究竟在恐惧什么，肯尼斯？”
肯尼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未婚妻，这还是她第一次选择正视自己，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抚着未婚妻坚定的笑容。
——是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还在恐惧什么呢？
而梦寐以求的笑颜就在自己眼前绽放，他还有什么渴求呢？
肯尼斯轻抚上爱人的脸颊：“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那就拿出你君主的气势来，”索拉薇凛声道，“我的丈夫不是胆小鬼。”
“遵命。”
“话说回来，伊莉雅你不回自己家吗？天天待在这里可以吗？”凛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这个天天在士郎这里蹭吃蹭喝的女人，表情看上去很是不爽。
“回去也没什么事，况且……”伊莉雅淡定的喝了口茶，“凛不是也没回去吗？”
“我那是因为担心，士郎和saber都受了伤……”
伊莉雅耸肩不以为意，随意敷衍道：“是是是，不过……”她又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诺赛因斯那家伙可是回到自己的领地里去了。”
听到这里，凛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下去了：“是的，虽然是同盟的关系，但他似乎对我们并没有多信任。”
“说到这里，凛，为什么那天你们没有来支援？”伊莉雅放下茶杯，看向凛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意味深长。
凛此刻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禁魔领域影响到了魔兽的防御战线，虽然只是削弱，结界外的魔兽也因此躁动不少，多次发起冲锋。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禁魔领域很快失去了效力，远坂家的魔兽防线可能会出现崩溃。”红a淡淡补充道，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他们也收到了求援的信息，但如果凛真的放弃战线结界转而去支援的话，后果可能会超出他们所预料。
“果然是这样……”伊莉雅无所谓地再次看向士郎的背影，“午饭什么时候好，我饿了……”
“臭小鬼，你究竟什么意思……”凛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险些惹毛，“加固结界已经耗尽我……”
“冷静点，凛，”伊莉雅转而趴在桌子上把玩着茶杯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说，那天晚上没有任何魔术师前来支援……”
“没有一个……他们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伊莉雅，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谁知道呢，或许是和你遭遇了相同的事情也说不定，”伊莉雅继续道，“可即便是这样，在战斗结束后匆匆赶来的也只有他的未婚妻一人而已。御三家需要警戒魔兽战线，可其他魔术师则没有这种责任。况且那天晚上，我的防御结界也遭遇了不少未知魔术师的攻击，”伊莉雅抬头望向凛，“他有所警惕也是人之常情吧。”
恰在此时，士郎家门外缓缓飞进来三只小龙，它们身上带着魔咒卷轴，分别落在士郎，凛和伊莉雅面前。使魔们丢下卷轴后，便凭空消失。
“我们未经生死，因此彼此仍有顾虑，但我们的同盟不会因此瓦解，我仍将视汝等如同手足，诸君尽可放心。而现在是时候，让这出闹剧落幕了。”
卷轴阅后自然焚尽，三人面面相觑，最终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家伙还真会拿捏人心，他笃定你我心怀愧疚。”
“可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凛同时也在担忧着，双方一旦交战将无暇顾及魔兽战线。如果到时候出现魔兽入侵……
“可我们别无选择，凛，”伊莉雅坚定地看着士郎和凛，“你想要圣杯吗？”
二人闻言一愣，早已被抛弃的回忆重新翻腾而上，他们曾那么努力争夺过的圣杯，如今又有了重来的机会，可他们明白所谓的圣杯……
“或者你们想活下去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二人同时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是啊，即便是认清了所谓圣杯究竟是什么样的虚假圣物，他们不光是争夺者，同样也是祭品。此刻就连saber也出奇地没有否决伊莉雅的提议。
另一头的夏佐望着天边西沉的夕阳，淡淡道：“我们的战斗不会只是拘泥于教会一方。”话音刚落，一直阻挡在教会和魔术师之间的防御结界突然开始消散，从北方的爱因兹贝伦一路到南方的诺赛因斯。
那一刻，魔术师们抬头看向天边与夕阳一同坠入黑暗的结界，宛如盛大的末世倾颓的景象一般。与此同时，大量的独立结界分布在城市各处。黑夜降临，英灵们的步伐已经踏遍城市各个角落。属于掠食者的斗争将在此开启。
夏佐的行为再向全体魔术师传递一个消息：
“闹剧已然落幕，汝等因何仍止步不前？”
库丘林站在月光下把玩着夏佐传递过来的纸条，使魔早已消失，不过是因为卢恩符文破解了阅后即焚的魔术，纸条才能继续在他的掌心里飞舞。
“啧，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