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降灵的利兹
夏佐将利兹接回来后，就让她住进了诺赛因斯的城堡里。利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面对满目疮痍的森林结界，她直接选择了无视，然后在城堡里挑了个离夏佐不不远的房间当作卧室。夏佐和迪尔姆德本就不是性格外放的人，素日里宁静的城堡因为利兹的存在而变得温馨了不少。
当然，也会有些令人头疼的情况出现。比如利兹和迪尔姆德从不会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私下里也毫无交流。为此，利兹没少向他抱怨，自己的从者冷冰冰的像块木头。
“迪尔姆德是个很认真的人，大概是你第一句话吓到他了。”
利兹若有所思道：“因为泪痣和我的身份吗？”她想了想，“可情况还是不一样的吧，最起码芬恩和兄长的年龄完全不一样。”
“也不单单是传说中的故事……”夏佐放下手边的信件，不自主地回想起四战中的记忆。
“还有别的故事吗？”利兹好奇道。
“不，没什么，”夏佐收回了心神，“那颗泪痣可是来自于仙女的祝福，不要轻易放松警惕，”
利兹瘪瘪嘴：“看起来好像是我被小看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英灵，”夏佐笑道，“不要拿人类和他们相比。”
利兹回头看了看夏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丝坏笑：“不过他和传说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嗯？”夏佐彻底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疑惑地望向她，“哪里不一样？”
“传说中的他，英勇，谦逊，正直，最重要的一点，他应该是阳光少年吧。不然像现在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怎么会受到仙女的青睐？”
夏佐怔怔道：“以前的他应该是挺爱笑的。”记忆里的迪尔姆德骁勇善战，在面对saber和征服王时也会露出真心的笑容。但面对自己，除了第一次看到法杖时，笑过一次，再往后似乎越来越严肃了。
利兹狐疑地打量着对方：“以前？”
“没什么，”夏佐摇摇头，试图将心里那些落寞甩出去，“神话和本人还是有些出入的。”
利兹继续使坏，突然凑到夏佐面前：“那兄长大人，会允许我，喜欢上他吗？”
“你说什么？”夏佐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然后立刻露出严肃的神情，“想都不要想……”
利兹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知道兄长在担心什么，我不会陷进去的。”
“不单单是他是从者而你是人类这一个原因，”夏佐的脸色十分凝重，“书里记载得很详细，他有不仅有公主作为妻子，还有个女儿，”随后他摘下眼镜低头叹息，“更何况你名义上还是我的未婚妻，他是我的下属……对于神代的骑士来说，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其次，作为你的暂时性监护人，”他表情有一丝丝的扭曲，“我还是希望你的择偶标准稍微高一些……”
利兹看着对方喋喋不休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随后放声大笑：“哼哼……哈哈哈哈……什么嘛，你这个人真的是……哈哈哈哈……”
夏佐疑惑地望着对方：“不要觉得好玩，就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哈哈哈……”利兹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我开玩笑的啦……因为兄长大人的表现实在是太好玩了……”
“利兹——”
“好啦好啦，我不闹你了，”利兹平稳下情绪继续道，“请兄长大人放心，我对他完全没兴趣，只不过……”她话锋一转，“从我说他不爱笑开始，兄长对他的关心就已经远超于我了，即便是刚刚，兄长看似在劝诫我，实则句句都是在维护他哦……”
“我其实……没有……”
利兹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看着他：“口是心非可不是好习惯哦，”她笑着接过夏佐手里的眼镜，重新架在了对方的高挺的鼻骨上，“我从来没见过兄长大人如此在意过一个人，这个时候就不要逞能而故意放过了。”
夏佐躲开了她的视线，轻声道：“他确实很重要。”
“这才对嘛，要正视自己的内心，”利兹笑着一蹦一跳地来到了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道，“不然我真的很担忧兄长你的未来啊。”
“我的……未来？”夏佐望着利兹的背影，既觉得熟悉又感觉有些陌生。
“现在的兄长名义上是我的未婚夫，实际上是帮我挡住那些源源不断的麻烦，对此我十分感激。”
夏佐笑了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利兹是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不，”利兹回头望着，不知为什么眼神里充满了忧伤，“从那晚之后，我一直在想，兄长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兄长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根本不存在渴求之物，那么兄长又是靠着什么能撑到现在？”
还没等夏佐说话，利兹继续道：“无论是英灵也好，圣杯也罢，能看到兄长能有所反应，总算是让我放心了一点。”
夏佐震惊了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原来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其实，我一直想问兄长一件事，”利兹歪头笑了笑，“兄长对我从未动过心吗？”
那一刻，夏佐仿佛觉得脑海里有什么画面和眼前的场景融合了，想仔细分辨却完全没有任何记忆，他摇了摇头：“没有。”
“真是可惜呢，”利兹露出一个忧伤的微笑，“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了兄长大人呢？”
“我会按照你的心愿接纳你，并向你起誓，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位妻子，但我不会爱上你。”
梦中的场景和现实渐渐融合，夏佐觉得自己好像也和什么人说过同样的话，对方露出和利兹一样悲伤的笑容，那副笑容仿佛是蔷薇上的露珠，让人心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呵护。
“你还真是……一位令人头疼的骑士呢……”梦中少女脸上的泪珠滴落在他的剑上，又弹开落在了茵茵草地上。
“master——听得到吗……”
耳畔迪尔姆德地呼唤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等他找回神智时，就看见迪尔姆德焦急的神情：“lancer……出什么事了？”
“该担心的是你才对吧，”一旁的利兹连忙道，“兄长大人突然昏迷不省人事……”
“昏迷？”夏佐茫然地看看迪尔姆德，又看了看利兹，突然正色道：“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利兹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迪尔姆德：“你确定要现在说吗？”
夏佐点头：“确定。”
利兹长叹一声：“你可别后悔，我们那会儿在说，迪尔姆德对你来说很重要，不如你们在一起试试……反正凯尔特人的民风很彪悍，男女通吃……什么的……”眼见着夏佐和迪尔姆德的表情越发石化，利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夏佐开始后悔了……利兹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我只记得我们在讨论你的婚事和择偶标准。”他死死盯着利兹，眼神完全不敢往迪尔姆德身上倾斜。
对方在惊诧中回神后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笑容：“我绝无冒犯之意，不过master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效劳。”说完，他就回归了灵体化，将空间重新留给了二人。
“什……么？”夏佐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迪尔姆德就消失了。
利兹若有所思道：“唔，看来他没有你说的那么严肃嘛，而且对你还挺有好感的……”
“不要再说了……”夏佐扶额，“总而言之，不要拿迪尔姆德开玩笑，”见利兹眼里还闪烁着期待的光，又补了一句，“我也不行……”
“好吧……”利兹看上去有些失望，“不过你真的没有问题吗，刚刚你突然昏过去，吓了我一大跳，如果不是迪尔姆德出现，你可能已经躺在地板上了。”
“没什么……”夏佐没有打算告知对方真相，“可能是伤还没有好完全……”
利兹惊讶道：“伤？你果然是和肯尼斯老师动手了对吧……怪不得你们之间的情绪怪怪的……”
虽然过程艰辛，但至少取得了不错的结局。他相信老师可没有非得去抵抗自我强制誓约的理由，lancer的存在还不至于他做到这个地步。因此他倒是完全放心老师不会对lancer做些什么。
见夏佐有些沉默，利兹识趣地转换了话题：“不过，看得出来，肯尼斯老师还是很关心你的，”说完，她将怀里的项链拿了出来，“在我讲述符文失效的时候，他一直很专心地在听。不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眼里的担忧是不会骗人的。”
夏佐接过项链：“抱歉让你有一个糟糕的夜晚，利兹。”他将项链放回了抽屉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重新做一个给你，”他顿了顿，“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将它忘了吧。”
“诶，为什么？”利兹显得有些惊慌，“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还给我……”
“你不是要准备找对象了吗，哪还有带着别的男人送的饰品的道理，”夏佐拒绝归还，“你问过家里人了吗，他们拟订了哪些家族？”
“艾尔索——”利兹被气得跳脚，“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哦呀呀……”夏佐暗道不妙，好像一不小心把对方惹毛了，“我就随便说说，不要动这么大气嘛……”
“小心我日后一个都不找，赖定你了。”
夏佐摊了摊手：“我可以接受，这对我来说不算威胁哦。”说完他揉了揉对方的头，“利兹还小，这种事情可以慢慢考虑，不要太过心急。当然也要擦亮眼睛才行……”
自顾自说话的他，丝毫没注意到利兹的眼里都快要冒火了，当然，结局就是夏佐被对方追着在城堡上上下下疯狂逃窜。最后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这事才算翻篇。
“真是的，明明是你先提起这个话题，最后为什么是我在赔罪……”夏佐看着少女在商场里蹦蹦跳跳的背影，无奈地叹气。
“您看起来很苦恼。”迪尔姆德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
“在对付女孩子这种事情上，你我不分高下，”夏佐揶揄道，“那天明明是你先顺着她的话一起捉弄我。”
“很抱歉对您造成困扰。”
夏佐一挑眉：“完全听不出你在道歉，”随后他收起了调笑的语气，“话说回来，那天你有感受到利兹身上有魔力波动吗？”
“没有，而且也没有额外的魔力出现。”
没有外人入侵，利兹也没有使用魔术，那么他昏迷时和利兹的对话，记忆深处重叠的画面，不是别人的记忆吗？
“ 您还在考虑那些记忆画面么？”
“是啊，”夏佐垂下眼眸，“魔眼如果使用频繁，脑海中出现别人的记忆也不是不可能的。”
“同样也有可能是您的记忆。”迪尔姆德继续道，“也许是您尘封已久的记忆出现了松动……”
“也许吧。”夏佐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只是他不敢相信，观测者魔眼的实质不是看到对方在平行世界的经历，而是一种同调。从情感到理性的完全同频，对于拥有者来说对精神是一种相当大的消耗。沉迷于平行世界，迷失了自我的拥有者并不在少数。
“只不过这种可能……我不太敢相信……”
夏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梦中充满力量和灵活自如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皮肤上：“拥有力量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但我更害怕是一种圈套……所以我才会再三向你确认，那天有没有其他魔术师的入侵。”
夏佐深吸一口气：“对于未知的记忆画面，一共有三种可能：一是魔眼由于我的控制或者周围魔术师的影响，意外看到了其他人在平行空间里的记忆；二则是有什么灵体或者英灵入侵了我的结界；除去上述两种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魔眼本身欺骗了我。”
迪尔姆德有些惊讶：“魔眼本身？”
“嗯”，夏佐看见利兹在向自己招手，准备跟上去，“还没对你说过，这双魔眼并不是我的眼睛，它们是被诺赛因斯换上去的。”
迪尔姆德在空中怔怔地望着对方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才反应过来：“master……被换上去是什么意思……”
“啊，”夏佐接过利兹手中的购物袋继续道，“字面上的意思，”他靠在商店门口，望着对面玻璃幕墙里自己的身影，“如你所见，我身上有两套魔术刻印，尽管已经融合，但还是有选择的可以启动不同的部分。而原本属于我自己的魔术刻印，就是同调共谐。也得益于它，我在移植诺赛因斯家族刻印时可以活下来。”
“而诺赛因斯，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他是名副其实的死灵魔术，站在万千灵魂之上的操灵术。讽刺的是，同调共谐似乎是天生为了操灵术而存在的，为了不让我本身的魔术回路崩溃，或者沉寂，诺赛因斯移植了一双名为观测者的魔眼——能看到一个灵魂在不同时空线上的经历。”
“所以，”夏佐抬头望着天上的松散的云朵，“魔眼，刻印，和死灵魔术，三者相辅相成，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作用，”他耸了耸肩，“第二魔法。”
迪尔姆德低声道：“第二魔法……是空间系的法术？”
“可以这么说，但不是空间穿梭这种小打小闹，想要真的实现时空穿梭的魔法，观测者魔眼是必不可少的道具。至于该如何进行，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迪尔姆德沉默了许久，问了一句：“为什么？”
“哈？”夏佐无所谓地笑了，“第二魔法和死灵法术如何关联是家族考虑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代人能完成的任务，我不过就是个为他们养魔眼和扩展魔术刻印的道具罢了……”
“我是想问，您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行为……”迪尔姆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为什么会接受啊……”夏佐想了想，随即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虽然说是很无理的要求，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反抗，反而是从心底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就像是……”
“兄长，这边——”利兹的呼唤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来了，”夏佐起身向着利兹走去，“不用太过在意，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
迪尔姆德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夏佐的行为在他眼里与赎罪并无分别。他被召唤而来，同样也被灌输了这个时代的知识。魔术刻印的移植，回路的更改，魔眼的移植，更不要说这一切结束后的恢复，每一项带来的痛苦都与凌迟毫无分别。他不问缘由全然接受，就像是一个罪恶之人在寻求赎罪之道一般。
夏佐自始至终都带有一种强烈的自毁倾向，尤其是在战斗中，他不计后果的强攻风格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以前在战场上，迪尔姆德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战士，他们以一顶百，但如果没有很好地引导，结局都很令人惋惜。
迪尔姆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就了这样的夏佐，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都与他失去的记忆有关。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将剩下的人生都当做代价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