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都是同学
新年第一天，刘辰父母买了辆凌志牌新车，特地开到杭州见儿子，听说儿子几个老同学都在，他们要请大家吃饭。
众人到达约定饭店后，等了半小时，刘辰父母开着车出现。崭新的银灰色轿车，车头挂着红，很醒目。挂红是r市的传统，凡是新房新车都要佩戴红花或红缎一段时日，以讨个好彩头。
入座后，刘辰准备一一给父母介绍。
他扶着凌瑶的双肩，亲昵地优先把她推到父母面前，说：“爸妈，这是我的女——”
“同学，同学啊，大家都是同学。”刘母端坐在主位上，轻轻将自己的栗色卷发抚到耳后，漫不经心地抢先道。
刘辰顿时语塞，两人尬站在那里。
大家面面相觑，为凌瑶捏了一把汗，气氛变得很诡异。
“叔叔阿姨好，我叫凌瑶。”几秒后，凌瑶大大方方说道。
刘辰这才反应过来，跟随凌瑶的介绍方式，把每人的名字报了一遍。
周洋看在眼里，对着乔安耸了耸眉，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服务员端上一道醉虾，许久未开口的刘母缓缓道：“怎么点了这道菜，我们阿辰呀，从小吃虾需要人剥，不剥他就不吃。”
说完她看向凌瑶。
凌瑶没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跟刘辰谈笑。当醉虾转到她面前时，伸手拨了下转盘将虾转走，皱眉道：“咦，最讨厌吃海鲜了。”
其实凌瑶口才很好，平常谁的话都能接住，还经常把大家逗笑，能把最爱卖弄最爱出风头的陈世杰比下去。
周洋忍不住凑到乔安耳边道：“不卑不亢，刘辰这女朋友不简单，段位比我们都高呀。”
乔安笑着认同。
结账时，刘父刘母同时从各自的包里掏出一沓钞票，都是百元大钞，厚度也差不多，估计均不下五千。而这顿饭点的多是家常菜，不会超出一千。
刘母依旧慵懒地拖着长音问刘父：“你来结——还是——我来——”
刘父说他来付，她又慢悠悠把钱装回包里。
这是乔安见过最直白的炫富。作为朋友她曾为刘辰抱不平，总觉得凌瑶占他便宜，现在只觉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般配的很。
傍晚，徐小梅要先返回，其他人晚上住宾馆，乔安也要回学校，于是独自送小梅去火车站。
到达后时间尚早，乔安请徐小梅去kfc喝饮料。
徐小梅有些扭捏，她花钱向来精打细算，不必须的消费严格杜绝，自己不愿花钱也不想让乔安花钱。可终究拗不过乔安，被拉进去小坐。
“怎么不坐卧铺汽车，坐绿皮火车好像要很久。”乔安问。
“还行，8个多小时，坐着睡一觉就到了。凭学生证买硬座票半价，只要二十八块钱。”
“那是便宜好多，可惜r市没有直达的火车站，不然可以经常回去。”
“你这么恋家吗？”
乔安干笑一声，掩饰心里的小算盘。
说话间，徐小梅拿出个小本子记账。
本子上密密麻麻列着一条条明细：大学城到火车站公交15元；矿泉水一瓶1元；红豆餐包3元……
如此细致让乔安惊讶，她手头也一直不宽裕，但只会控制冲动性的大项消费，其他零碎方面从不花心思计算。
徐小梅在本子正面记录后，又翻到背面，上面也有同样的明细，区别是按人名进行了分类。
她在“乔安”那页记下：2004年1月1日，请喝kfc九珍果汁7元。
乔安哭笑不得：“小梅，你记这些干嘛，我又不要你还。”
“不用还也得记着，可以提醒自己不能老占你们便宜。”
徐小梅一脸认真。
徐小梅一家五口，住在r市南岸的老房子。这时期的农村户口，头胎女儿可以生二胎，徐家想要个儿子，生了徐小梅和她妹后又超生了个弟弟。她妹本已悄悄送给山区亲戚养，她弟出生后被计生委发现了，妹妹只能领回家。她爸妈本都是乡镇里的公职人员，明知故犯、更要严惩，于是双双丢了工作。这些年经商也总不顺，家庭经济一直很困难。
徐小梅曾告诉乔安，中考考完，她妈便逼她报师范中专，好早些读完出来工作。得亏她考得好，才求着舅舅帮忙劝说可以上高中。可惜命运兜兜转转回到原点，高考没考好，她还是被迫选了师范学院。
因为这样，她尚未入行便恨死教师这行了。她说本想报金融专业，毕业后能赚很多很多钱。
“乔安，工大里男生多，你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肯定很多人追吧？怎么不见你带男朋友出来？”徐小梅调侃道。
“你也没谈恋爱呀。”乔安打哈哈道。
“我啊，一来没本钱谈，二来师范学院男的太少，仅存的几颗遗珠根本不能算男人，矮的矮挫的挫，没法入眼。”
乔安笑：“小梅，你变了，现在毒舌起来跟周洋有的拼。”
“出去当家教练的吧，你知道青春期的中学生多难对付的，还有我们市的中年妇女家长，都不是省油的灯，挑剔的很。我要不学着精明强势一些，天天要被人欺负。有次遇见个家长，明明自己孩子烂泥扶不上墙，硬要说我不会教，说白了就想赖账嘛。住着市中心的大房子，竟然好意思克扣穷学生的工资。”
“民风彪悍，蝇营狗苟，r市的人总是把钱看太重了。有时候想想，我们的家乡可真没啥可爱之处呢。”乔安说。
“对啊，她根本没想过我这工资是救命钱。当时我就急了，用尽全力把手上的折叠伞往桌上’哐当’一拍，唬得那对母子两脸惊讶，然后麻利把钱结了。哼，什么玩意儿，欺软怕硬！”
徐小梅脸上洋溢着罕见的自信，大约只有面对乔安时，她才会如此松弛，讲话时完全不必顾忌对方怎么看她。在她心里，乔安不同于北岸那几人，跟她属于同一层次。
可乔安难以想象徐小梅突然的彪悍，在朋友相处中她素来温和，连大声说话都少有，更别提跟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