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草率的分别
上交志愿表这天,教务处办公室乌泱泱全是人,来的家长比学生老师还多。
乔安同班的姚若男,带来了父母两人,双双围着收表老师咨询不停。
姚父一看便是典型的北岸人,穿着一件崭新的“老人头”牌polo衫。这个牌子的polo衫两三千一件,乔安听舅舅说起过,是个法国牌。它和鳄鱼、金鲨鱼一起,并称为r市男装top3,广受r市中年男人欢迎。按舅舅的说法,服装代表门面,中年男人穿太差了看不得。
姚母打扮时髦,身上一套剪裁合身的时装,脚上踩着超过十厘米的细高跟。妆容明显的脑门上,顶着一头厚重的波浪大卷发。她的脸涂得粉白,上下眼线画得整整齐齐,上下唇线也极分明,可以看出她将唇型固定住的决心。
乔安没见过自己父母面对老师的姿态,倒从姚父姚母身上体会到了教师职业的高贵。他们的神情语气、动作姿势,与华丽外表形成了巨大反差,全程像个无知的小学生一般,祈盼着老师的指点。
“老师,帮我们劝劝孩子,填志愿可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姚母说。
“这孩子太犟,我们做两天的思想工作了,硬要学什么艺术管理,家里又没这方面的亲戚,读出来怎么找工作!”姚父说。
姚若男站在人群中,与她父母相隔一米远。她眼眶泛红,紧咬着牙关不说话,似乎做好了抗争到底的准备。
乔安穿过人群,麻利交掉了志愿表。
这都到最后提交时刻了,还权衡纠结、举棋不定,真让人看不懂。她自负地以为,八成因为姚若男考得太差,填志愿才如此困难。
陈世杰、刘辰、徐小梅陆续来交志愿表。陈世杰考得挺好,听父亲的安排报了首都医科大学。刘辰的分数只高出本科线十分,报了杭州一个三本学院。徐小梅也如愿上了学费不高的二本线,报了t市的师范学院。
“周洋和殷才怎么还不来?”乔安朝校门口方向望去,“世杰,周洋考得怎么样?这几天她都没联系我,我不敢给她家打电话。”
“额,应该是没考好,具体分数没听说。不过他爸已经办妥了武汉体育学院的关系,也是个本科。”
“太好了,有大学上就好!”乔安高兴道,实则她内心瞧不上这种买过来的学历,纯粹是为朋友有了出路而由衷高兴。
徐小梅听了,却不是滋味,这段时日的相处,增强了她对家庭差距的感受。她想到自己多年苦读,不过换来跟学渣周洋同样的结果,心中不禁泛起苦涩。
“她家那位考得怎样?”刘辰问。
未及回答,周洋跑过来:“殷才,殷才不见了!
成绩出来后,我本想去他那里求安慰,可迟迟等不到他现身(qq),这几天打他家里电话也没人接。刚刚我去问他的班主任,说他考得不好,今天没来交志愿表。”
周洋一着急,脸上全是情绪,脑门上仿佛播着滚动词条——怎么办?怎么办?她习惯性等待着身边人给她出主意。
众人沉默,乔安想了想,说:“我和你去他家看看,应该能找到他住的地方。”
乔安带周洋到了小区车库,管车库的阿婆告诉她们殷才已经搬走了。他家原本是租户,前几天他爸来取自行车,跟阿婆说起房租到期了。乔安问搬到哪里,阿婆说搬回南岸了,具体地方她也不知。
周洋的眼泪一粒一粒滚了下来,她的哭泣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没来得及回避阿婆。
“哦天!怎么啦?”阿婆吓到了,“怎么哭啦?”
周洋无视周围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她不管不顾地抽泣着,连鼻涕也出来了。
“没事没事,我们先走了,阿婆再见。”
乔安拉着周洋逃离车库,翻出身上仅有的一张纸巾给她擦鼻涕。纸巾瞬间被黏液湿透,她又跑去小卖部买新的。
来回折腾近一刻钟,周洋才止住眼泪。
“太不是东西了!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下!乔安,我这算不算被甩了?谈了半个月恋爱,我就被甩了”周洋时在愤怒和伤痛间反复横跳,絮叨不停。
乔安担心她又哭起来,安慰道:“不着急不着急,肯定是他这几天搬家事情多,来不及跟我们打招呼。等他忙完后,就会找我们的。对,是这样,肯定就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乔安又在心里跟自己说一遍,信息不同步而已,小说里的误会,通常就是这样产生的。
周洋可怜巴巴地点点头,随后又拽着周洋陪自己散心,直到晚饭时间才分开。
人在忙碌的时候,可以忘掉很多东西。这一天,乔安只顾得上安稳周洋,对殷才的消失没太在意。
入夜,沮丧感渐渐袭来,她在心里问,就这么分别了?我们,就这么草率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