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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似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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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安住的小区是个环形结构,楼房建在环形道上,中间全是空地,空地上一左一右修了两个大花坛。每个花坛中间有一长方体变电箱,箱体漆成绿色,与它四周的灌木融和相宜。

    楼房的外墙镶着白色瓷砖,房顶部半米处换蓝瓷砖修饰。窗户外,家家户户安上了不锈钢窗罩,底层一楼、顶层六楼也不例外。具体是为防贼还是防什么,居民们也说不清楚,总之,早先搬进来的人这么做,后面的人也就跟着做。

    早年的商品房开发商,对公共空间算计不多,倒为居民们提供了宽松的休闲场地。两个大花坛之间有片空地,约一个羽毛球场大小,经常有人到空地上打羽毛球。

    空地一端延伸到尽头,便是小区的停车场。这时候,拥有私家车的人不多,尤其这个多是南岸乔迁户的小区。停车场里多是自行车,间隔间有几辆摩托车。

    那个清晨,乔安睡过头,起床胡乱抹一把脸冲出家门。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拐过花坛,奔向车库,差点撞上斜刺里突然出现的人。

    毫无疑问,那人也以很快的速度过来的,不然她早就注意到有人了。

    竟然是他。他也住这个小区?自然是的!

    两人的视线猛地相遇,有点惊讶,但都沉着地抑制着,不让自己露出任何表情。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车库,各自取车,又一前一后骑车离去。

    他骑的也是公路自行车,银色,车身略旧,圆弧形的把手上胶带也已脱落,露出清亮的不锈钢。座椅调得很高,大概是他个子高的缘故。他骑上去后弓着背,颇有点赛车手的风采。

    乔安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她自知骑车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不敢得瑟。

    他总是骑很快,有时候会忽地站起身,狠命蹬几下腿,然后风一般炫向远方。

    切!担心把自行车踩散架,乔安想。

    有一回,他大约是玩心大发,骑着骑着放开了双手。一路上,自行车依靠惯性保持平衡,直到一个急转弯,果不其然,他栽了个手忙脚乱。

    乔安强忍着笑意,装作没看见,慢悠悠地从他身边经过。

    整整两年,同班同学,同住一个小区,隔三岔五就要碰面,竟然没说过一句话,乔安也想不明白。

    高三的一天,他们紧挨着坐在公交车上,乔安在窗边,殷才在过道边,那天凑巧只剩这两个最后排的位置。

    乔安直直挺着背,脚背也立起来,靠在座位下方的金属箱上,这样可以把大腿抬高,以防瘫在座位上显得很粗。她挺瘦,可总觉得自己的腿很粗。

    今天的脸应该洗干净了吧?这么近的距离,她又担心脸上会突然冒出些眼屎、鼻屎,但更不敢掏出纸巾清理一遍。

    生活中总会忽地发生些让人觉得羞耻的场面。她想到初中某次课上突发急性肠胃炎,不得不举手请求上厕所。更糟的是那天她没带纸巾,众目睽睽下,手握一卷长长的作业本冲出教室,动静大得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要去上的是大号。

    我们并排坐着,他应该看不到我的脸吧?

    可是没多久,他转过来了,他转向她,伸手将她旁边的窗户推紧,把那股能使她稍稍平静的寒风挡在了外头。

    公交车最后一排的底下是发动机,发动机的热量蒸得座位很暖,乔安正襟而坐,后背本已微微出汗。车窗一关,身体更热了,她感到热气一丝丝从冬衣的领口往脸上蒸腾。

    这下,她开始担心脸上会不会出油了。

    车程过半时,他摘掉一只耳机,问她:“要不要听歌?”

    乔安抬眼看他,点点头。

    耳机里传来张学友的歌声:“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

    乔安对张学友无感,但觉得这首歌格外好听,好听到让她很快忘了那些有的没的,只感到全身沉浸在快乐之中,快乐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殷才曾把乔安弄哭过。

    一个周日的傍晚,阳光、微风、气温都恰到好处,好到每个人都想出来活动活动。乔安和徐小梅在小区车库前的空地上打羽毛球,不多久,殷才也从家里晃悠出来。

    他似乎本想去取自行车的,可不知怎的,就停下来看她们打球了。

    羽毛球算乔安唯一拿得出手的运动,有观众在场,她更火力全开,三两下把徐小梅打得直喊累。

    这下惹得殷才手痒了,他主动替下徐小梅,上场跟乔安较量。

    乔安大致知道男女在身体素质上的差异,毕竟体育考试、比赛项目上的标准都不一样。她提前做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输一点点没多大关系。

    可后来的较量,仍大大出乎意料,果然实践才能出真知,她对男女差异有了直观且清醒的认识。

    他们先打十一球,比分11:00,乔安零分。

    更让她生气的是,他甚至没有使出真正的技术,光靠力量和速度,足以使她精疲力尽。

    受够了一次次捡球运动后,乔安涨红着脸嘟哝:“你能不能好好打?”

    “我在好好打。”

    “你故意的!每次故意打我接不到的地方!”

    “这样才好玩呀,都接的到有啥意思。”

    “你当然有意思!我光在捡球有什么意思!”乔安心里恨恨道。

    又一局十一球,又是11:00。

    中场休息,他杂耍着手里的球拍,浅笑着看向乔安,一副轻松又得意的模样。

    就不能让着我点?乔安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涌上来。

    这下更丢人了!而对面的肇事者,似乎从欺负她的过程中得了乐趣,仍在没心没肺地笑着。

    后来,如果不是周洋加入了坐公交车之列,她和殷才会怎样呢?乔安时常这样想。

    非典时期,乔安在家待了半个月,返校第一天,他们在公交车站碰见。那次,她分明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欣喜,仿佛终于见到了期盼许久的人。

    “你来了呀?”

    “嗯。”

    “身体好点没?”

    “好了。”

    “这个喉糖给你。”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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