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雪域
方小宝寅正时起床，开门一看果然都是人，他的娘亲就坐在下面的桌子旁边等他吃饭，以及“体验风土人情”。
“小宝，你买这么多馕饼做什么？”
当然是当干粮了。
方小宝笑眯眯接下这个摊子全部的馕饼，“娘，你尝尝？”
何晓惠全程盯着他，自然不可能有问题，瞪他一眼就吃了，蛮有嚼劲。
方小宝可不会这么傻就暴露。
“娘，我觉得这里就是缺少像您一样的经略天才，看这些小摊，要是在您手里肯定能成为一道招牌。”方小宝顺着街道一路夸，端起一碗茶水送到她手里。
“看着茶水色泽鲜绿，却偶有浮沉，其实里面大有玄机。”
方小宝过于夸张，何晓惠成功被勾起了兴趣，一饮而尽。
“没什么特别的呀。”
方小宝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一个小角落里，“没有特别的就对了，一般的茶都是有特别之处才让人记得，而它就不一样了，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才更为稀有啊。”
何晓惠意识到她好像被她儿子忽悠了，方小宝即刻眼疾手快地点了她，然后利用身法把她贴身的几个护卫都定住了，她没反应过来，这小子速度这么快了？
方小宝不再笑嘻嘻的了，收敛起所有的玩笑，言辞诚恳：“娘，我已经找到他了，我一定要救他，先委屈娘在这里待一会了，我会回来的，儿子还没有成长到能看透生死，所以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也要去试试，”纠结了一下还是把最后一句说出来了，“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何晓惠呼出一口重气，全是无可奈何。
方小宝已经准备离开了，不过娘好像还有话讲，眉眼间不是坚决的反对和阻止，于是便让她可以说话。
何晓惠噙着泪叹了口气，“罢了，小宝，你的人生终归是你自己的，不过你答应我，一定不能有事。”
方小宝把她揽进怀里，给了一个拥抱。
“谢谢娘。”
何晓惠缓缓闭上眼睛，勉强看起来不那么悲伤，这个叫李莲花的人，会困住小宝的一生，不让他试试，他不会甘心的，就算她能强留，小宝也背负着心结。
“那你放开我，我好让他们跟着你，多几个人多些力量。”
方小宝没听她的话，还离得远了一些，大概是怕她更高一筹吧，多几个人万一是白送呢？
“娘，你回去喝点桂圆红枣汤，我那茶里加了东西，一会儿你会没法说话的。”
“臭小子，你敢不回来我就……”
方小宝不再听，三两步就跑得看不见人了，也就李莲花追得上，他回客栈拿走了包袱，赶了快一个时辰，在一片幽潭等着石水和杨昀春。
方小宝靠着一棵枯木吃吃东西，灌了半壶水，安静地等着，也没有一点不耐，李莲花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没什么可看的，偶尔就瞟两眼方小宝，眉宇间透出一股忧郁。
“小宝，你的伤还没好，会被冻坏的。”
方小宝把厚的衣服拿出来穿上，此时已经有了寒冷的征兆。
李莲花徒劳地念叨他。
“你缓两天不可以吗？又没人跟你抢，不用着急啊。”
要是小宝能听见一定会听他的。
“就是那里了。”
白得发亮的雪山，尖尖的棱角一座连一座，积雪快到了他们大腿，风吹得头发乱飞，方小宝把头发梳成高髻，用剑杵着地走。
“石水姑娘，你还受得住吗？”
石水把衣襟拢了拢，“没事。”
方多病觉得左脚又痛又痒，被刀穿了几下，又捂汗，这下还冰，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他们都戴着面罩，呼吸的时候暖化一下空气，不然喉咙灌进冷风很痛。
他去前面看过，这个时候还不到一半，他们被风吹得嘴唇皲裂，被风吹的眼睛在眼泪还没流出来之前就干了，都是走几步才睁一次眼。
越往上呼吸越困难，风也大大了起来，寸步难行。
石水不小心被绊在雪地里，被他俩扶起来时一脸都沾满了雪，三个人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找了一处可以避风的曲面歇一歇。
“我买的馕饼都成干儿了，我们要是在这儿待一两天会不会成肉干儿？”
方小宝给他们都分了几团，除了是熟的以外和粉没有区别了。
杨昀春咽了一口，诚恳地评价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毕竟是风干的。
他们在笑，李莲花笑不出来。
“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想要你活着。”
李莲花在他旁边坐下，自言自语道：“小宝，你执念太重了，如果最后依旧没能成功，你又如何自处呢？”
“我看看能不能找阎王爷赊几年的账，不过大概不能了，毕竟我骂过他。”
“水壶口结冰了。”
方小宝试了试拿内力暖化，没想到真的有用。
李莲花默默看着，“这山李相夷来了都不能保证毫发无损地回来。”
“李门主的扬州慢果真天下无双，居然还能加热。”
整顿一番过后继续走，他和杨昀春自动走在前面抵挡了一部分风雪，石水就会好受些，她在后面则留下一些记号，免得脚印被雪埋了。
到了半山，雪已经没过腰，他们决定直接开出一条路来，轮流着扫开雪，开出腰身宽度的路即可。
李莲花不安地看着方小宝，嘴唇乌青，走路都瘸了，定是脚上的伤恶化了，他真不知道他急什么，为什么不等伤好才走呢？
好了，这下晕过去了。
石水和杨昀春把他拖到一旁，按了他的人中。
方小宝转醒，他们其实一个都没好到哪里去，幸好带的食物够多，他们又是习武之人，不然冷死是必然的。
“走吧。”
隐约中好像听到了狼叫，李莲花瞳孔一缩，顺着声音来源走去，一群雪狼，体格健壮，长相凶悍，正朝着他们这边围过来。
李莲花好歹能冷静下来，这里应当不会有生命存在，那这些狼如何活下来，或者说哪里来的吃食，光吃人恐怕不能，很少有人走到这里。
除了狼，还有脚步声，人的脚步，伴随着哨声。
忽而一道剑气掀起了前方几里的路，李莲花看到雪下大片的血迹，有几头狼已经头身分离。
方小宝他们就在不远处，狼的嗅觉灵敏，肯定都已经闻到他们的味道了，还有来历不明的人，说的话不成语言，手里拿着非常古老的工具。
他们已经看到了彼此。
虎视眈眈的和满心戒备的，兴奋的和不安的。
“石姐姐，杨大哥，我没法使用轻功了，留在这里拖住他们，你们去拿。”
方小宝又一剑在自己周围扫开一片平地，做好打斗的准备，石水和杨昀春也就不再耽搁，飞身脱离雪堆，轻功比平时慢了三倍。
李莲花干着急，想试试他能不能做些什么，挥挥袖子连一片雪都托不起。
“小宝，小心!”
眼见一根石叉就要捅进小宝的腰身，李莲花阻止不及，想徒手替他挡了，叉尖穿过他的手。
方小宝反手格挡，压下那根石叉，踩着它踢开了那个人，有惊无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头狼张开嘴扑了过来，直奔方小宝的咽喉。
方小宝被扑倒在地，死命抵抗着它的嘴，偏偏那些人只是把他当作猎物，举起手里的武器就要往他身上插。
方小宝再一翻滚，下坡的地势让他滚了好久才被石头挡住，躲过铺天盖地的刀叉，现在剑也脱手了，还被狼咬到了肩膀，腰腹……
“小宝，你试试抢一把过来，总比没有好。”
方小宝呛出一口血，在空中凝成了血柱，冷漠地盯着蓄势待发的人。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
“我不信我会命丧于此。”
杨昀春石水已经快爬上了山顶，近乎垂直的高度，只能用爬的。
“手给我。”杨昀春先到达，明明特别费力，两个人连汗水都不见一滴，依然觉得冷。
“这拔不掉啊。”杨昀春只是碰了碰它的叶片，就被割到了手，好硬的雪莲。
一千年太久了，它的根怕是已经深入地底，这冰层太厚。
“拔不掉也得拔。”
石水退后十几步，凝聚起一股极强的内力，挥动青雀鞭朝那朵冰莲所在的地面狠狠一砸。
纹丝不动。
和头发丝一样的裂痕。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