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阳旱
安喜县地处边陲之地,是南阳郡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县城,周边大大小小的村落寨镇加起来不足十个,全县户口不及两千。
自永昌九年开始,连年水旱蝗灾频发,乡野小民苦不堪言。
今年全县境内先旱后蝗,并发瘟疫,赤地千里。
龟裂荒芜的田野上,一群流民正在游荡,气死沉沉如行尸走肉。
八九月间,田野一片荒凉,沿途的树干光秃秃的,就连树皮都被扒光,几只食腐鸟远远站在树顶,发出低低的叫声。
山道上缓缓走来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庞青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了眼紧紧跟着自己的少年,心生佩服,“你小子身体真好,怪不得陆大年对你推崇有加。”
他是真羡慕杨拓变态一般的身体。
除了饭量大,就没有任何缺陷。
这就是天生习武的料。
杨拓拭去脸颊上的汗水,此刻他全身的衣物,已经因为长时间出汗而包浆发臭。
“青虎哥,你说这南阳怎这般炎热?”
庞青虎抬头看了眼高悬的灼日,指着一处荒废的墙垣,“走,先过去歇息。”
两人来到墙垣处,这时突然窜出来几个人影,其中一人似领头模样,厉声叫嚣道:“把身上的吃食统统留下。”
两人无奈,摊了摊空荡荡的手。
头领看见杨拓束在腰间的包袱,指挥三五个人围了上来,“把包袱扔过来。”
“怎么都想要我的包袱。”
杨拓苦笑,看向几人的眼中充满警告,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批想看自己包袱的难民,前几批不出意外的都睡着了。
他不想动手杀人。
庞青虎也不是嗜杀之人,随手捡起一枚小石子,屈指一弹,干燥的空气里响起一声破空爆鸣。
啪——
石子击打在一棵枯木上,树木身上当即多出一个贯穿孔洞。
他们是饥饿,并不眼瞎。
见到这种场景,当即做鸟兽散。
宗师不可敌,除非上大弩。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两人一路走来,自然见过不怕死的,代价就是人均获得婴儿般的睡眠。
两人靠着墙角阴影坐下,庞青虎目视远方,缓缓说道:“南阳的灾难,每隔五十年就会发生,在陈国历代记载中,最长的灾难记录是十三年,往年累有发生;现在不过短短三年,却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一路走来,万里寂寥。
人畜消失的乡里村镇,人去城空的县邑城郭。
整个南阳宛如人间炼狱。
至于两人为什么来到这里。
一切的原因还要从三个多月前说起。
原本两人打算返回白水盟,结果收到调集令,目的是前往南阳郡,调令内容不明,但却是以加急的形式发送到庞青虎手中。
身为虞都天麾下高手,他必须接受调令。
杨拓只是顺带。
两人背靠墙垣阴凉,每一口呼吸都掺杂着沙土。
这里的天气干燥的不像话,就像是有人特意架在大火上炙烤。
杨拓抓起一把沙土,轻轻一握,就顺着手指缝隙往外滑。
庞青虎将视线收回,继续道,“关于南阳大旱,还有一则寓言故事。”
“什么故事?”杨拓顺口问道,炎热并不可怕,真正让人恐惧的是缺水。
两人多日赶路,如今已经出现缺水的症状。
“传说在四国未立之初,这片大地上到处都是强大的异兽,而在南阳郡地界,就盘踞着一头名叫阳的奇兽,传言‘阳’吞火为生,汲取太日精华为养,掌握强大的火焰之能,危害四方。”
“后来,一名游方仙家路过,挥手斩杀此獠,又将‘阳’生活的地方一分为二,其中北阳凡人不可见,乃镇压‘阳’之真魂所在;南阳存于世,乃镇压‘阳’之血肉躯体,每隔百年,‘阳’的血肉与魂魄就会苏醒,试图相聚复活自己。”
“有记载以来,南阳大旱,从最初的数月,到数年,而上一次记载是十三年。”
听到这里,杨拓将手插进沙土,捞起一把沙子,“也就是说,这次持续的时间会更长,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吗?”
庞青虎不置可否,他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这只是寓言故事,当不得真,倒是这天灾是真的。”
可不是嘛,如今的南阳郡,人都快逃光了。
杨拓双眼迷离,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嘴里喃喃自语,“是啊,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我们。”
两人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
大概过去半刻钟,二人再度出发。
杨拓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只能跟着庞青虎往前走。
群山延绵起伏,一直延伸到天际。
今晚的夜黯淡无光,如同漆黑的大幕将整片大山包围其中。
山脚下,隐隐约约亮起几点火光,偶尔有人喊马嘶的嘈杂声音响起,沿着一面高高垒砌的土坯墙,里面汇聚了数百莽汉。
此刻人声鼎沸,战马嘶鸣。
杨拓因为沾光庞青虎,没有和屋外的一众喽啰聚在一起,反而有幸在屋子里有了一席之地。
庞青虎带他引荐的第一位是位一丈高的青衫汉子,刚见庞青虎就迎了上来,用拳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爽朗一笑,“青虎,我还以为你要晚到几天,不曾想你居然比大哥早到哇。”
他们说的大哥,就是虞堡主,他率领大队人马,早他们半月出发。
庞青虎回礼,两人手紧紧握在一起,看向一丈汉,“二哥。”
一丈汉拉着他就往屋里去,同时不忘吩咐道:“来人,将这位小兄弟带下去,好生款待。”
“二哥,”庞青虎拉住一丈汉,同时将手下喊住,“这就是杨拓。”
“哦,原来小兄弟就是关堂主口中的少年俊杰,”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禁啧啧称奇,“好根骨。”
杨拓见大佬打量自己,当即拱手作揖,“谢总头。”
“嗯,随我二人进屋来吧。”谢总头轻轻颔首,拉着庞青虎进屋,同时邀请杨拓。
杨拓欣喜,再度拱手道谢:“小子谢过总头大人。”
他跟着一起进屋。
屋里分作三档,第一档居中央席位,一共有十余席;第二档围成一圈,大概有二三十人;第三档在最外屋,足有四五十人,里面无不例外最小是个档头。
杨拓只是执事堂的精锐弟子,现在却挤在一堆中高层里吃喝。
当然,只要没人问,他也可以是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