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开心一点，云嫣
云嫣感觉最近的校园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经常有人在看自己，她本以为那只是平常探究的看一眼，没多在意。
渐渐地她感觉那些目光让人很不舒服，冰冷，怪异，狠厉无情的视线如雨点般毫无防备，毫无遮拦淋在身上。
淅淅沥沥，带来透心凉的寒意。
宛如一把早已钝挫封沉的刀，一刀一刀靠近身体，让人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好奇，异样的目光充斥这整个校园，云嫣感觉自己变成了全部话题的焦点，吃饭时，排队时，操场跑道上，厕所里，过道时，似乎都有人在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孩。
察觉到视线对望时，那些人又纷纷低头，与同行的人小声讨论，云嫣只能失落地低下头，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加快速度回到教室。
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女孩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情，变成原来那般景象。
“那就是江陨的同桌吗？”
“对啊，不是云嫣吗？”
一中是平县唯一的一所高中，不少学生都是小学同学或者初中同学。高二年级的或许不知道年级第一是谁，但说起“云嫣”可谁都认识。
甚至不同年级的，高一或者高三的都知道。
出轨偷人的妈，被戴帽子家暴的爸，冷漠吸血的亲人，与长相漂亮的云嫣。这些年各种各样的传闻，版本在流传。
从巷子里开始流传，人传人，版本越来越夸张恐怖，吃饭时父母拿来闲聊谈资。谁知被一旁年幼的孩子听去，开始在小孩间流传开来。
小孩的天真烂漫，口无遮拦，加剧传播的速度。孩子的许多言语都是和父母学习，那些腌臜之词，污秽不堪的语句，全然发生在了小云嫣身上。
云嫣自己只是想在公园里和她们一起玩，她们却对着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词语，其中她好像还听到她们在说妈妈，她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小学时云嫣在班级里受到排挤，孤立她，不和她玩。还经常有人会无缘无故的骂她。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看她的眼神像是看脏东西一样，带着厌恶与嫌弃。
自那以后，云嫣便时常一个人。上初中以后，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严重，那些话也越来越难听。云嫣便开始变得不再和她们讲话，无论是在哪个班级里，都只是安静的看书学习，降低自己的存在度。
小县城里多数上学只是因为政策要求，必须要去上学。多数家长并不在意孩子的成绩，理所应当认为自己是农民，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初中毕业以后，要么回家种地，要么一些女生听从家里的安排开始结婚，只有少数有些经济基础的会让孩子去上高中，或者职校。
许多人受家长的影响，来上学只是在混日子，玩一天是一天，开始时挺关注云嫣的。后来发现，无论他们怎么说女孩，她也只是保持沉默，不反驳，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没有一丝反应，毫无波澜。
大家觉得无趣后，就很少搭理云嫣。
云嫣挺开心的，自己一个人，学习，回家……
云嫣回到座位上，这个感觉似乎又回到原来。
回到那个无来由的谩骂，排斥，孤立的世界里。
窗外夜幕降临，孤寂一片，幽深无底，透露着一股令人寒颤的冷意。
气息透过朦胧的夜色蔓延至教室，爬上云嫣冰冷的身子。
寂寥无声……
操场上一片热闹，与安静的教室有着强烈对比。
江陨正在球场上和人家3vs3比赛，六个人打的不可开交，热火朝天。跑道上围了不少女孩子，目光毫不意外汇聚在江陨身上。
少年像是察觉不到一般，专注于场上的篮球方向，抓住那些破绽大放的动作，快步上前，轻松接过篮球，往自家球框奔去，精准投篮。
苍劲有力的手臂修长，投球时挺拔的身形微微跳跃，小腿稍微用力，小臂青筋暴起，抬手，深邃的眼眸微抿，看着球框方向。轻轻用力，篮球在安静的空气中划出一条流利的轨迹，精准入篮。
周围响起整齐的鼓掌声和不小的尖叫。
少年没有丝毫分心，余光都没往跑道瞥过一眼，短暂的休息过后，又投入紧锣密鼓的比赛中。
江陨的球技无疑是所有人中最好的，过人的技巧，独特的运球方式，很多时候都能让人眼花缭乱，迷惑了对手和队友，多数时候都是江陨独自作战。
昏黄的路灯，朦胧的月色，都在清晰照耀着球场上熠熠生辉的少年，耀眼十足。
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跑道上已经悄无人烟，旁边几个球场也没多少人。江陨他们比赛才刚刚结束。
一两个已经提脚飞快往教室里赶，下个自习的老师太凶了，迟到一秒钟就能让你在教室门口站半个小时。此刻不得不拿出八百米冲刺的速度。
只有江陨拿着篮球慢悠悠往水台走，旁边似乎走来一个人，想与少年并肩行走。
江陨浓眉微皱，不动声色往旁边移了位置，不喜欢靠得太近，洁癖作祟。
王兴泽难得没着急往教室赶，放慢脚步想与江陨搭话，刚开始以为他是孤僻的存在，谁知少年会与他们一起打球。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
王兴泽在一中男生中长的算高的，站在江陨旁边还是有些逊色，少年比他高了小半个头，身上散发的气质也是与众不同的。
立体的五官，独特帅气的长相，挺拔的身形，无不突显着少年的独特。
昏暗的路灯下，冰冷的水冲刷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少年专注于洗手，眼里尽是漫不经心。
高强度的运动过后，很多人都会保持着短暂的亢奋，只有少年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尽是慵懒气息。
王兴泽停顿一会，开口：“江陨。”
少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出于礼貌看向他，漆黑的夜空里，视线有些模糊，他好像没见过这人，不认识。
他有些轻微的脸盲，多数时候都记不住那些人。
王兴泽可真是冤，毕竟他是和江陨打过篮球，是一中打的最多的人，只要少年在球场打球时，他基本上都会在场。可怜的他根本不知道，江陨从来没在乎过和他打球的是谁，没关注过他们的长相，是谁都不在乎。
他只打球而已……
所以有很多次不得不传球时，江陨都分不清谁是队友谁是对手，只能随便传。
冷峻的脸上一脸莫名其妙，深邃的眼眸冷漠平淡的看向王兴泽，似乎在说有事吗？
王兴泽看着江陨的表情，有些怵场，随后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你应该离云嫣远一点。”
一股烦躁立马涌上心头，眉头紧皱，眼眸变得冰冷十足，阴鸷漆灯光狠戾，眼神带着杀气。
为什么？
他是谁，凭什么说这话？
他喜欢云嫣吗？
江陨浑身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气息，旁边水龙头还没关，水哗啦啦直流，拍打着台面，偶尔的几滴溅落在手心。
空气凝结，安静下来……
脸上的表情带着十足的不悦，面容有些僵硬扭曲，薄唇微张，喉结轻轻滚动，发出轻蔑声。
一旁的王兴泽接着开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知道她妈出轨偷人，各种各样的流言，她那副样子一看就是遗传了她妈，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刚刚的烦躁没能消散一点，又被怒气充斥，少年此刻彻底被激怒，眸子冰冷地看着王兴泽，散发的寒意渗人心底。上下打量着王兴泽。
开口的声音低了几个度，低沉可怕，“你是什么东西？”
低沉恐怖地嗓音回荡在王兴泽耳边，全身开始轻微颤抖，无形中的压迫感压得他不能动弹，他从不知道一个声音能可怕到这种程度。
“我做什么难道用你来指教？”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带着轻蔑与十足的傲意，两人站在同一位置，他却感觉少年在俯视他。
只是那一睨。
他只能努力抬头仰望少年，用尽全部力气触碰到少年那冰冷的目光，尽管都是蔑视与轻笑……
手指因为生气蜷缩在一起，手腕上的青筋暴起，江陨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冷静，面前的人已经一脸恐惧。
王兴泽感觉无地自容，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眼前的人，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恐惧，双腿打颤，不敢面对少年。
江陨收回淡漠的视线，语气仍然十分冰冷，“云嫣是什么样子的人，不需要你们来评价，别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懂吗？”
王兴泽看着少年冷峻的脸庞，恐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久久不能消散。他没有丝毫怀疑质疑少年的话。
忙不迭答应：“好……好……好……”
江陨不想再看到他，“滚吧。”
王兴泽听到指令，手上还沾满水，根本无暇顾及，往教室里跑，不敢回头张望，江陨太恐怖了。
少年恢复动作，继续洗手。洗完才慢慢回教室。
为什么那么随意评价一个人？
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少年心里堵塞不已，身上散发的气质有些颓丧，让人不敢靠近。
校园里没多少人，全部回到教室上晚自习，挺拔傲立的身形融入夜色里，孤寂落寞。
回到教室，老师还没来，江陨自顾回到座位上。落座的瞬间江陨就在注视云嫣。
她是不是听过那些话，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如利剑般刺向女孩，没有预兆，突然来临。
坐下后他察觉女孩的低落，平时认真看书的云嫣，此刻对着漆黑的窗外发呆。
一动不动，如一块冰冷的雕塑，沉默无声。
单薄瘦弱的背影是那么孤寂，身形摇摇欲坠。
江陨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女孩为什么突然会不开心，是不是突然听到了那些话。
心里的烦躁蔓延成片，脑海高速运转，片刻后拿过一个课本，随便撕下一张纸片，提笔唰唰写字。
云嫣心情确实有些不好，那种可怕，莫名的感觉又来了，窗外天已经黑了，黑漆漆一片。
下一秒，一张带有印刷体的纸条传来，云嫣打开看，空白的部分写着几个大字：
开心一点，云嫣！
字迹洒脱，飘扬肆意，如少年本人一般。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还撕了课本，也只有他能做出来了。
云嫣瞬间愣住，他察觉到自己的低落，停止已久的心脏似乎因为那几句重新开始跳动。
怦怦怦——
深处黑暗里太久，她忘了光亮究竟是什么样子，模糊又朦胧，像是一个美丽璀璨又梦幻的梦境，不敢相信。
少年突然带着光亮的降临，让女孩不能相信。
云嫣呆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眼眸渐渐泛着点点泪光，小巧的鼻尖有些通红，视线模糊让她看不清那几个字。
害怕是突然出现的幻觉，女孩紧忙抬手揉眼睛，试图看清字迹，确认事实。
看着女孩呆呆的样子，江陨有些懊恼，他没有哄人的经历，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开心一点”，真没用，江陨在心里自嘲。
哪有人哄人是这样哄的？少年下垂的眼眸里带着几分黯淡落寂。
半天后，他收到云嫣的回信：
谢谢你！
字迹仍然工工整整，结尾却有些上扬，江陨估摸着女孩应该稍微恢复。余光看向，果然开始看书了。
又是原来那副专注的样子。
心里悄悄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