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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楼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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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看向钟云深,这一题是:旧游。

    钟云深同着几位好友,又看了看许敬尧,作了一阙《甘州》:

    记当初携手上江楼,风雨送行舟。

    正江南春尽,梨花落后,柳絮飞休。

    回首旧游如梦,往事总悠悠。

    惟有青山在,依约眉头。

    我亦飘零倦客,叹人生聚散,何日重留。

    念故园明月,千里亦如钩。

    但相逢、尊前一笑,对夕阳、含泪思凝眸。

    空惆怅,暮云芳草,都是离愁。

    许敬尧一听,确实是好,这词填的,有点意思。

    果然,台上的女子听完很满意,甚至邀请钟云深到水榭上去。

    钟云深很开心呐,对众兄弟拱了拱手,一甩也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折扇,风度翩翩地走了。

    许敬尧看着他上了水榭,然后跟那个女子说了两句话。

    女子施完一礼,一挥手,过来一个丫鬟,吩咐一声,丫鬟下去,而后取来笔墨纸砚。

    钟云深拿起笔来,点墨挥毫,将词写下。

    而后将笔一放,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丫鬟把纸张递过去,女子接过来,看得是不住点头。

    随即扬手,乐师奏乐,女子随着乐声舞动,朱唇轻启,唱起这一篇甘州词来。

    《甘州》也叫《八声甘州》,意思是唱起来刚好八段,八个平韵。

    这女子连唱了八声,台下喝彩也喝了八声。

    许敬尧心想,这也许就是古人的演唱会吧。

    虽说是花街柳巷、秦楼楚馆,却也有风流雅致、清逸脱俗之处。

    许敬尧正感叹,突然发现钟云深已经偷摸进了听雨楼了。

    心说不对啊,我还在这呢!

    于是看向台上,等下一题出来。

    既然钟云深可以,那他许敬尧也可以,他自己也准备作一首,毕竟作诗填词很简单不是吗?

    下一个女子很快舞罢,同样出了一题:落红。

    一人作了首《菩萨蛮》

    花开又是春将老,落红满地无人扫。

    何处觅芳菲?东风吹乱飞。

    绿阴深院静,燕子归来定。

    帘外雨如丝,黄昏独坐时。

    女子听罢摇头,不好不好。

    另一人作了首《蝶恋花》

    一夜东风芳信早。点缀繁枝,已觉春光好。

    满地落红堆不扫,绿阴深处听啼鸟。

    燕子归来天气好。寂寞黄昏,独自凭栏眺。

    暮雨浓云山欲老,断肠人在夕阳道。

    女子又是摇头。

    许敬尧沉吟不语,直到那女子又淘汰两个,他终于开口:

    《踏莎(suo,一声)行》

    红粉当年,春风几度。繁华过眼成今古。

    可怜桃李已无言,而今只有游人路。

    燕子归来,莺儿语处。落红满地花如雨。

    莫教春老便飘零,枝头犹有余香住!

    众人一听,无不击掌称妙欢呼叫好。

    有一书生打扮的人评道:

    “前面几个人作的净是些酸词腐句,一如深闺怨妇,皆是伤春怨秋,毫无新意。”

    “只有这位才子,作的这一阙踏莎行,那才是真正的通落红之真理也!”

    许敬尧有些得意。

    那人像是他请来的托,还在说:

    “而且最后一句,枝头犹有余香住,这才是我等文人应有的风骨!”

    “好!”

    他这一评,众人又叫起好来。

    许敬尧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看向那女子,果然,点头了。

    转身迈步,许敬尧也往听雨楼去了。

    进到听雨楼,里面坐了很多人,都在听二楼的女子品箫。

    许敬尧找了半天,终于在人堆里找到钟云深,他也在听箫,完全没注意到许敬尧。

    许敬尧一拍他肩膀,钟云深吓了一跳。

    “哎哟!”

    “是你啊,你也进来了?”等反应过来,钟云深看着他,表达出很奇怪的语气。

    那意思,你一介武夫也会填词作诗了?

    许敬尧怕暴露,赶紧转移话题:

    “二楼吹箫的是什么人呐?”

    “哦,你说的是楼上那品箫的女子?”

    “那是我们这里的花魁,叫做香娘。”

    “香娘?”许敬尧抬头看去。

    喝!果真是漂亮。

    要说今晚在临风水榭所见,那几个跳舞的女子,在万花丛中也是鹤立鸡群的。

    可要跟这个香娘一比,却又差了许多,就如同小家碧玉较之大家闺秀。

    这个香娘,抬首顿足之间多了一分大气,大气而又不乏艳美,蹙眉见怜含笑见喜,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许敬尧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这个香娘还真是漂亮。

    不,漂亮不准确,应该叫艳,不,艳也不准确,因为这种美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

    “你说她叫香娘?”许敬尧疑问道:“为什么叫香娘呢?她很香吗?”

    “应该是这样,我还没有闻过。”钟云深很可惜地道。

    许敬尧无言以对。

    箫声渐缓,慢慢地没了声音。

    那香娘一曲吹罢,众人如痴如醉犹未醒来。

    首座之中有一人,名曰魏玉龙,其人曾任南岭监官,后迁衍州都判,前任府都许庭臣以其为副。

    这魏玉龙今日到听雨楼,非为香娘而来,而是另有他事。

    他看箫声已歇,众人却还在沉醉,手中茶杯一放:

    “诸位!”

    众人赶忙正襟危坐,那香娘也停了动作,整个听雨楼都安静下来。

    许敬尧在人群中看得真切,那魏玉龙气概轩昂,一团正气,应是个不同凡响的。

    只见他向前走出两步,拱手遥拜:

    “如今圣主皇帝文治武功,于四海之中采贤良纳才能,擢取府都大人为兵部右司马。”

    “加上钟司马他老人家,如今我衍州府已有两位司马同朝为官,可见我衍州府之人杰地灵也!”

    “是极是极!”众人应和。

    魏玉龙一转话题:

    “眼下,朝廷钦派的下一位府都到任在即,府尊大人交代,在府都到任之前,由本官代掌衍州兵事。”

    “衍州之兵,步军八万水军五万,十三万人马之差遣调配,皆在我一人之手。”

    “若得无虞,新任府都自无话可说,可要是出了差错,我等众人谁也担待不起。”

    “且说,本官忝为衍州都判,初掌一府之军,虽无府都大人之才干,却也有奉公报国之心,只可惜……”

    说到这,他突然不说话了,只是长叹一声:

    “哎!”

    众人心中疑问:他这是要唱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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