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跟你去
“韩家从来都不欠谁的，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笔钱。”韩父的话如尖刀子一般插在谢言的心口，一滴一滴的淌着血肉。
他怎么不知道，他当然知道！
谢言双眼无神的喃喃道，“我知道，因为我妈妈是外遇，我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陈燃给他盖被子的手募的一怔，随后眸子如在深海中丢下的石子，沉到了海底深处。
“不是。”他说。
陈燃的声音在安全范围的环境下一直泛着深沉，却又一种很奇妙的，可以抚平人心的能力。
“我有些担心她。”谢言抬起头。
他的母亲从小的时候教会他最多的就是隐忍，以前谢言也想过，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挨欺负了他们的妈妈就可以找去学校打架，一副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就要跟人拼命的模样。
后来谢言才明白，母亲只是把他生了下来，拉扯大。没有必须要因为自己去让她放弃一些她在努力追求的东西。
所以在不懂事的时候谢母带着谢言改嫁到了韩家，所有人都看不起这个突如其来的“韩家人”，再加上谢言性子软好欺负，很多人更是得寸进尺。
谢言就这么忍到长大。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听到她刚刚失魂落魄的嗓音，谢言的心中还是一寸一寸绞着发痛。
从小到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
谢言的追求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住进一个充满亲情而稳定的家。
只是这个追求太过遥远，谢言一直没有实现过。
他现在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去关心还需要自己去关心的人。
“你想去找她？”陈燃很镇静，显然没有任何意外。
谢言靠在床头点了点头，“我明天，去拿身份证，然后我去找她一趟，至少，看一眼啊。”他有些失神，垂头丧气的小声嘟囔道，“怎么样，那都是我妈妈。”
陈燃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甚至多多少少能理解谢言现在这种状态。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可以感同身受，因为经历相似。
心思突然拐到了别处，陈燃的眼睛泛起波澜，每一片都反射着精光，无比明亮，他的嗓音也格外坚定，“我跟你去。”
说完也不废话，也并没有问谢言要不要在考虑一下，拿起手机利索的定了两个人的票。
谢言脑袋有些晕，耳边也嗡嗡的听不清楚，他的脸被谢言擦得很干净，此时清爽无比。
“你要……跟我去？”谢言不敢肯定的问道。
陈燃点了点头，“嗯，顺便去旅游。”
这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就被人抓住，两只细瘦的手腕闯进视线里，那人的声音软软糯糯，“好啊，我给你当导游。”
“但其实我也没有去过很多地方，小学的时候被老师组织过去□□，初中的时候去中山公园，高中就去海洋馆，后来我就来这里了。”谢言语无伦次的嘟囔着，陈燃默不作声，只是听得很认真。
陈燃点了点头，把那人不老实的两只胳膊放进被窝里，然后低声道，“你累了，睡觉。”
屋子里的窗帘紧闭，小夜灯发出昏暗的黄色光芒，温暖的光色照不到太远，却足以看清他的周围。
谢言摇了摇头，胃里还是有些难受，“我睡多了陈燃，你陪会儿我，我睡不着。”
陈燃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他看着谢言的目光很静，只是定定的像是盯在了那人身上，不过一会儿又看着谢言挪完身子给自己腾出来不小的地方，踟蹰不定。
谢言的哀求意味非常明显，两只眼睛像是小鹿一般，眼尾还发着红，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没有哭痛快。
这间卧室的床当初布置的时候陈燃都没怎么看，反正不住，但为了怕承望那傻逼闹事，就随便选了一款跟自己卧室里一样的双人床，两个人住完全够睡。
只是他显然想多了，承望从不在这里留宿，这个人欢脱，大晚上的酒局不断，仿佛哪里也留不住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陈燃对此不多参与。
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陈燃最终还是认命的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谢言身上的清香味扑鼻而来，霸道的占据了自己的呼吸，陈燃深呼吸了两口气，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在这儿失了分寸。
他强迫自己转移着注意力，“你明天回家拿身份证？”
说到这个谢言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语气闷闷的“嗯”了一声。
“因为我跟家里吵得架？”陈燃问。
身边只剩下了局促的呼吸声，许久之后那人都没有答话，陈燃也耐着性子没有催。
“是。”谢言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反正迟早陈燃都会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还有昨天我跟她们吵架，你怎么来的那么快？”一般情况下，骑着摩托车到谢言家里是十几分钟，可那天陈燃只用了七八分就到了。
路程时间缩短了将近一半。
陈燃揉了揉眉心，理直气壮道，“飙车了。”
还是马上就要起飞那种。
“那你怎么知道我和王大妈她们吵起来的？”谢言问。
陈燃终于叹了口气，瞧过去的目光也带了些无奈，语气却泛着温柔，“小汤圆儿，你的电话没有挂，我一直用蓝牙耳机在听。”
“你在那边的一举一动，我全知道。”陈燃说。
温热的气息洒了过来，谢言一颤，耳朵像是被电麻了一般。
每次陈燃这么叫他的时候，谢言都会很……受宠若惊。
“你……老这么叫我。”谢言背对着陈燃，闭着眼睛，像是有些不安。
陈燃在身后，视线时不时的瞟过去，他的嗓音微哑，在深夜里听着有种莫名的魅惑力，“不让叫？”这声音像是附在了他的耳廓，引得谢言微微打了个哆嗦。
他的脑子里有些乱，昨晚被赶出来和今晚的电话让他的脑袋不停的处在混乱中，像是一团浆糊，费了半天劲还扯不出个形状，偏偏又让人不能忽略，使人非常懊恼。
陈燃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谢言也的确多多少少被吸引了一些。
“让的。”空气中好像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陈燃的地暖过了火，谢言有些喘不上来气，他把双手伸出被子，白皙细小的手腕格外夺目，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还隐隐露出些青色血管，像是在引人一口咬下去。
獠牙刺入肌肤，渗出血液，然后，一滴一滴的，舔舐干净。
陈燃的眼神有些充血，他带着从未有过的慌张转过了头。
眸子深处还带着些狼狈。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好像只有谢言，这个人稍微一个动作就能吸引到自己。
让那种激奋的感觉深入骨髓，像是一把大火烧开自己所有的血液，直至全身沸腾，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冲进脑子里，怎么抹都抹不去，像是燎着了他的神经。
这是陈燃第一次觉得，他有了让警察带走的除了打架之外的理由。
这次带走他的，应该叫扫//黄大队。
陈燃叹了口气，眼神逐渐深邃。
真他妈丢人啊。
这辈子，连自己最难的那段时间，好像都没有这么让他觉得丢人过。
但如果对着的是喜欢的人，一切也就都没太所谓。
“陈燃。”谢言扣了扣手指，还是不安分的叫了一声，好像心脏一直突突着，而且声儿特大，他无数次催眠自己，忘了吧忘了吧，把该忘的都忘了吧。
可是越这么想那些回忆就像是一把锥子一样往他脑袋里钻，像是要捅穿了一样，使他难受的要命，只是不想睡觉，因为一闭眼，从前那些回忆就全都跟不要钱似的往脑袋里涌。
自己待着又太过于无聊，只要注意力不在个活物身上，他就能想到从前那些日子。
那种一眼望不到边，没追求没梦想，仿佛身边都是迷雾的感觉，不敢往前不敢后退，感觉身边都是坑，生怕一个不注意栽下去就起不来的感觉，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何时何地提高警惕。
真的很累，只有每天躺在床上，深夜的星空代表着一天的结束，才能让谢言真的松下一口气。
来到这里之后的日子也差不多，一开始的时候，明明谢父很在乎他，对他很好，可是后来也会冲他摔东西叫他滚，眸子里对他的攻击性和厌恶丝毫不差的暴露在灯光下，明晃晃的仿佛可以刺瞎双眼。
“嗯。”那声音在黑夜里像是在引诱着什么，好听的像是漂浮在水里，然后透过层层云蔼传递而来。
也就是这短短一个字，足以把他心底所有的不安全都压下去，这个人在这里，自己叫一声，他就答应一声，就可以拂去他的担惊受怕。
这里就是自己的避风港，虽然不可以待太久，但是只要遇到坎了，没有勇气了，就可以把自己最柔软的那一面露出来，躺在这里待一会儿。
然后攒足了勇气，再回去面对风雨。
“陈燃。”谢言又叫了一声。
暗色笼罩了整张床，陈燃深邃的眸子却发着阴暗的光，他没有偏过头去，也没有不耐烦，再次像刚刚那样，平淡的回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