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破庙
这名号……确实响亮。
柳杉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
她还想继续问，可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灌木被拨开的沙沙声，显然是二人谈完话回来了。
柳杉水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怀疑大师兄的社交能力。
玉锦的情绪比她刚来时还要好，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她与大师兄二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亲近了。
不再相互猜疑，大师兄又拧不过柳杉水执意跟来，他们开始继续向山顶前行。
“此行的目的不是解决仙童村的案子。”大师兄苦口婆心地吩咐他们，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有半山门的地址，“这事还是得找师门里的大能，我们只是来确认一下此事是否当真，还请各位勿要莽撞。”
几人乖巧点头。
柳杉水早就见识过了大师兄的好脾气，明白他不会轻易责怪因为担忧兄长而入险的小妹，又惜才，尤其是民间实践大于理论知识的年轻散修。
所以她才直接与二人会合，而不是像玉锦
所建议的那样在暗处偷瞧。
山路崎岖不平，村民在此走习惯了，不起眼的山石下摆放的石块也许正是最好借力跃到身旁某个平台的垫脚石。
敌在暗处，而且是把整个村子控制百年、杀了无数修士的邪修，他们也没法子直接御剑飞行，修仙界可有不少修士高空坠落而死的案例。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扶柏那样想飞就飞。
玉锦来了，正好有了能够带路的人，兄妹俩落在了队伍后，岳烟伸手想扶她，柳杉水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不近视吗？”岳烟俯身悄声问她。
柳杉水：“……”
多谢她穷到买不起电子产品的童年和不用功的读书生涯，她的视力还保持在五点零，不至于说穿越就眼瞎。
柳杉水：“不近视。”
谁知她说完，还没过多长时间，脚下踩的某块石板松动，柳杉水重心不稳，她平静地想要一只脚后退半步恢复平衡。
岳烟觉得自己幸好在一旁守着，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柳杉水。
岳烟嗤笑一声：“没爬过野山吧？”
实不相瞒，她去过半山门的后山，何忆泉这孩子尚且不知自家仙风道骨法术高强的老师是如何在后山摸爬滚打一步三摔跤的，她每次到达与何忆泉约定的地点都免不了遭点意外，以至于她应付各种路况与动植物都很有一套。
柳杉水不太想说这么多话来解释：“嗯。”
山林葱郁，山上的松树尤其多。他们走了半天也没遇到泉流，可见当地水源匮乏程度。
“这好像不是上山的路，我们不会走重了吧？”跟他们走了段时间，唯一有上山经验的玉锦有些慌了。
“你慢慢说，什么情况不对？”
“不知道，我记得走了这么长时间，我那时已经到墓园了。”
岳烟安慰人，大师兄捡了块石子，从树底下搭了个标志。
他们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大师兄摆好的标志又一次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们这是鬼打墙还是单纯地摸迷了？”玉锦睁大眼睛，蹲下身细细地去瞧那堆石块，以确保标志不是在他们走后有人伪造的。
岳烟习惯性地转头去看柳杉水。
他的动作被简细雨会错了意：“你不用担心她，这阵我会破。”
只见简细雨把腰上别的剑拔了出来，从地面上画了个符文，嘴里不知道呢喃了些什么。
符文画好，剑归鞘，简细雨抬手压了压笠帽：“不是邪修，山间的孤魂野鬼罢了。”
鬼魂的产生条件很苛刻，修士需要修为到达能让肉身存活百年的，普通人则需要巨大的怨气。
破了阵，几人没走多久，又经过一座废弃已久的破庙，便到了玉锦所说的墓园。
墓园由篱笆围起，由于建在山上，墓园也是有坡度的，墓园斜面的最低处有一座小木屋，木屋门敞开，屋檐下坐了一个老人。
玉锦远远地就向那个老人打招呼。
老人年纪大了，脸上沟壑纵横，一顶软帽盖在冒着白色发茬的头上，头皮也有深深的褶皱，眼珠小，盯人看的时候总有些恶狠狠的意思。
守墓老人见了玉锦，一张亡命之徒似的脸上露出了极有违和感的笑容：“玉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玉锦背后还跟着三个人，守墓老人见有外客，脸瞬间拉了下来。
“爷爷，这几位是半山门和隐林门的修士……”
玉锦话音未落，守墓老人腾一下子就起来了，原先坐着的板凳也被他的小腿刮倒在地。
他用拐杖指着面前几个人，破口大骂：“我管你木门铁门，这里的事用不着你们管！你们从哪来就给我滚回到哪去！这里不让你们进！”
……这守墓老人的态度怎么和别的村民不一样？
几人被守墓老人吼得一愣。
“听闻此地幼童……”
“滚！你们聋了听不懂人话是吗？”
老人拒绝沟通，堵得简细雨说不出来话。
墓园是通往山顶唯一被探明的路，也就是说若得不到守墓老人的允许，他们无法对仙童山继续探索下去。
可守墓老人态度强硬得很，他们说服不了守墓老人，灰溜溜地下了山。
走到半山腰，突如其来的暴雨阻挡了他们下山的脚步，他们记得附近有座还未探索的破庙，便一商量，到破庙躲雨去了。
破庙的门摇摇欲坠，关不严实，但总能抵挡些风雨。
柳杉水的衣裳被淋湿了些，想着水渍干了后再坐下歇息，布料上的雨水和庙里铺天盖地的灰尘相掺成泥，这幅场景怎么想也让人不舒服。
庙里大小不一的佛像蒙了尘，依旧看得出昔日或怒目圆瞪，或喜乐开怀，或慈眉善目的模样。
最高的佛像有两人之高，柳杉水不信教，对于宗教知识一无所知，看不出来这是摆的谁，只认得旁边端着细长瓶子的神像是菩萨
她又是个话少但又闲不住的性子，于是从破庙里到处地逛，想看看有没有关于仙童村的线索。
“你哥话挺多，你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这么沉默。”正巧晃到了简细雨身旁，她大师兄试题跟她聊天。
“有吗？我觉得我话挺多的。”话多了然后让你觉得此人说话方式怎么这么像你早死的好友是吗？
柳杉水睁着眼睛说瞎话。
“……多吗？”简细雨很快地就把这事儿翻了篇，“话说你的眼睛看起来好呆啊，特别像我那个小师妹的眼神……她比你要有精神一点。”
有这么明显吗？话说她怎么是把原书中心机阴暗小师妹的眼神也给带偏的。
这句话意外地戳中了在场许多人的心理活动，岳烟插上了话：“她的眼神确实有一种生死看淡的感觉。”
玉锦：“很像修仙之人的家属啊，嘿嘿。”
柳杉水：“……”
她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收集线索上来：“庙里连个上香进贡的人都没有。”
供桌上除了日积月累的灰尘，便只有一鼎香炉，香炉也是闲置许久，里面的香灰都被尘土掩盖了。
村里的人将希望都托在鬼神之上，可他们从不进庙供奉，上山小道铺作阶梯的石块都被蹭得包了浆，油光水滑的。
那么村民们上山是为了做什么？
众人很快地都有了各自的猜测，玉锦先把猜测说出了口：“那些村民有事情瞒着我们？”
“也不一定，我觉得他们是为了去山上找失踪的孩子，不去山里的庙是觉得孩子就是在山里失踪的，庙里的神仙连他们居住的这座山都护不了，失了信任罢了。”简细雨选择了相信村民。
柳杉水装傻充愣：“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贡品，我们晚上吃什么？”
众人：“……”
她的神经大条让玉锦甘拜下风：“其实吧，我觉得衫水姐，嗯……心态是我们中最好的。”
庙外的雨非但没有停，反而越下越烈，电闪雷鸣搞得人心中一沉。
“看来我们只能从这里过夜了。”简细雨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庙里有蒲团，有不知哪回农收时村民搁置在这里的用来喂牲畜的草堆，草料已经干枯了，睡一觉是不成问题的。
几人带的食物都吃完了，晚上没有伙食。
玉锦有拿火折子，点了些枯草照明取暖。
四人闲着没事做，围着火堆，一人身底下坐着一个蒲团，聊起了天。
“我师傅不知道我还要从外面再过一夜。”火光把玉锦胸前的黄铜铃铛照得金灿灿的，她虽说是一袭黑衣，黑衣上也绣了不少花鸟图案，衬得整个人都有种神秘古老的灵秀。
简细雨对柳杉水说：“你哥不是隐林门的人吗？你为什么不去隐林门修行？”
“……我觉得我这人感情很丰富，不太能修无情道。”
柳杉水用超脱凡尘一汪死水般的眼神认真说道。
不是啊妹，我觉得你比你哥更适合修无情道。简细雨在心里呐喊。你们俩简直就是天生修无情道的苗子。
“别对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简细雨不会把话落在地上，“半山门倒是不对个人感情过度要求。”
“衫水姐也要去半山门参加入门考核吗？”玉锦捕捉到了关键词。
柳杉水承认了。
“那我们一起赶路怎么样？好在考核时有个伴。”
见柳杉水同意，玉锦高兴得眼睛都快笑没了。
几人又聊了一阵，柳杉水突然开始翻找起什么东西。
“找什么？”简细雨问。
“有纸笔吗？”
这话问了像是没问，有谁会在上山时带着纸笔啊。
谁知柳杉水从火堆里挑了一根碳化的秸秆，在地面上写着什么。
简细雨离她最近，看得最清晰，小声地把她写的字念了出来：“致后来者：我们于一零七一年七月二到达仙童村……”
岳烟突然跳起来，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去夺柳杉水手中的秸秆：“我们还有的救，你不要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