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赶尸人
神庙山？难不成这山也和村名一样改过名？
所有的疑点都聚集到了那座小山上。
“我此行尽量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柳杉水轻轻地拍着老婆子骨瘦嶙峋的后背，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又能恰到好处地安抚老婆子。
老婆子听了，作势就要给柳杉水行大礼，柳杉水赶紧往旁边一让，同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老婆子又握着她的手晃了半天来感谢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时还为她指了一条直通神庙山的小路。
有了她指路，柳杉水这一路走得又快又稳，没再见过路过的村民。
很快，她来到了仙童山山脚下，青石砖铺成的台阶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刚想抬脚上山，一串熟悉的铃铛声在身旁响起。
那是她昨晚听见的铃铛声，柳杉水反应很快，就近躲在了一棵大树后，转头想要看看昨晚来人的模样。
只见从山上走下来了一位姑娘，姑娘刚及桃李之年的样子，明眸皓齿，挽着好看的发簪，一蹦一跳地下了山，却穿着与她活泼灵动气质格格不入的黑衣，脖子上戴着一只黄铜铃铛，铃铛随着她的走动摇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她哼着小曲儿，似乎是戏曲里的某段唱词，头上别了朵明艳的雏菊花，皮肤有些长时间不晒太阳的白。
正午的太阳正盛，照得人睁不开眼，蝉鸣声响彻山林，全靠习习清风给人带来些凉意。
那位姑娘看着绝不像坏人，嗯……识乐教的人也常常给人这种感觉，但柳杉水在她的身上丝毫感受不到危险，便放松了警惕，转身与她相见。
见一个人突然从树后窜了出来，姑娘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你是何人？”
“我前来寻我兄长，他是隐林门弟子，上山去了，你曾见过他吗？”柳杉水指着仙童山，人畜无害楚楚可怜地问。
姑娘摇头：“未曾见过，山上蛇虫多，你一人前去太过危险，我正巧无事，可否做伴而行？”
柳杉水犹豫两秒，觉得自己若是拒绝了，未免显得有些可疑，便点头同意。
二人结伴上山，上山的路途中，姑娘同她讲了自己的事。
她叫玉锦，于山下老人学了赶尸术，以帮人赶尸为谋生手段，朝廷百年前曾经征兵于仙童村，最近县里新官上任三把火，将那些战死沙场客死他乡的征人清点了一番，委托民间的赶尸人帮忙将他们送回故乡。
至于那些百年前的骷髅为什么在昨晚像是人形，玉锦也对此给出了解释。
为了不在赶尸时吓到路人，赶尸人都是晚上赶路，赶路前会先将尸体包裹好，不细看还真的会将他们看作刚死不久尚未白骨化的尸体。
“我昨日刚将它们送往山上的墓园，可能是路过时不小心教衫水姐瞧见，是玉锦疏忽了。”玉锦听了她的话，愧疚地道了歉。
柳杉水为了安慰她，转而与她聊起其他的话题，惹得玉锦笑了一路，那点不愉快全被抛在了脑后。
柳杉水在门派中也听闻过赶尸一族的名号。
这个世界交通不发达，又无人肯载送死尸，赶尸人便为了契合这一需求出现了。
严格来说，赶尸人并不算作某种门派，只是像工匠一样在民间师承流传，但地位要比寻常百姓要高一点，在民间是手艺生计，在修仙界叫散修。
更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她们在正统门派之中修行的是普高本科，赶尸人和散修是中专大专。
柳杉水用现代语言翻译了一遍。
“我打算干完这票就去正经的修仙门派拜师。”玉锦兴致勃勃地同她说，说得入迷了，忘了脚下的路，一脚踩在了台阶的缺角上，重心不稳之下向前倒去。
柳杉水赶忙扶住了她：“你想参加哪个门派的入门考核？”
“那当然是半山门！听说此门派的各个修别都在各大门派里为首。”稍微地除了点丑，玉锦“嘿嘿”地笑了两声。
……怎么又是半山门。
“嗯……但是最近半山门有不好的传闻，所以我才思索除了半山门，我还要去哪个门派。”
半山门有两种招生方式，一种是招十到十八岁的孩童少年，此类招生人数也最广，另一种便是面向全年龄的社会人士招生，但招生人数很少，且需要有一定的修行基础或很高的天分。
柳杉水在心里回忆起入门考核种类，很明显她们俩只能参加后者了。
玉锦所说的“不好的传闻”其实她也略知一二。
因为柳杉水，或者说小师妹就是其传闻中的主角。
柳杉水只凭着简细雨的怜悯就能进入半山门当个外门弟子，到这里还能说她命里有贵人相助，可扶柏一把她带到了除云峰，门内门外的舆论瞬间炸开。
一个按常理来说连半山门都进不了的废柴草包，竟能突破重围拜在一众修士梦寐以求的大长老扶柏门下，这让废寝忘食拼命修炼的修士心理严重失衡，纷纷对这种不公平竞争进行讨伐。
事情到此，若扶柏听劝将她除名还能力挽狂澜，可扶柏这人也是个倔脾气，说一不二，险些没将掌门和其他长老气冒烟。
半山门迎来了门派建立以来最大的公关危机，此事成了当时江湖上最为津津乐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柳杉水本人则是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鸡嫌狗厌人人喊打的存在，她只要一出门，基本上不会有人给她好脸色，甚至还有嘴巴不干净的造起了她的遥。
“我听闻那人已然离世。”柳杉水硬着头皮说。
“但是半山门选拔的确有不平等的现象存在啊。”玉锦歪歪头，不想与她继续这个问题，“话说你兄长是隐林门的弟子吧，我还以为修无情道的人都会远离亲朋好友断绝红尘呢，有你这样的妹妹，看来他的年纪应该挺年轻的。”
玉锦东拉西扯说了半天，这才想起不对的地方，以手掩口，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与好奇，问道：“你们兄妹来此处有何贵干？”
柳杉水将此处的传闻同她说了。
得知自己遇上了真正的修士破解邪修计谋的现场，玉锦这孩子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又喜又怕，连道：“我们躲在暗处偷偷地看如何？嗯？衫水姐你呢？我会保护你的。”
这可能不太行，因为他们要是真遇到了危险，还要靠她出手……
当然这些话柳杉水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在内心默默吐槽。
她们紧赶慢赶地追上了朝山顶方向赶路的二人。
岳烟和简细雨的表情出乎意料地一致，惊讶地看着她们两个女子。
柳杉水向他们说了玉锦的来历，岳烟信她，放松了警惕，可简细雨可不相信柳杉水一个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的普通人能辨别出什么好人坏人来。
简细雨抬眼看了看柳杉水，似乎担心着什么，让岳烟从原地守着她，自己朝玉锦一抬手：“可否借一步说话？”
提前得知了眼前这人是半山门的弟子，玉锦免不了紧张，握紧了脖子上戴的黄铜铃铛。
他们去了一旁，独留岳烟与柳杉水二人。
“没想到你还真赶过来了。”
“我很守信用的好吧。”
岳烟把他们在山上的经历给柳杉水说了一通，总的来说就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柳杉水：“……”
“还没吃午饭？”岳烟问她，柳杉水摇头，她没等到那家人吃饭就偷跑出来了。
岳烟又从怀里掏出半张烧饼：“你大师兄给我的，要不嫌弃就给你了。”
“哦。”柳杉水光出声不出手，没去接。
岳烟叹了口气，把他啃过的一条边撕了下来，再递给她，这回她倒是接了。
几个人就这样一边剑拔弩张自证清白，一边其乐融融啃烧饼吃饭。
烧饼放得有点久了，比较干硬，柳杉水也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架不住一天没吃饭，现在的她吃什么都是香的。
“你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吧？”柳杉水问他，玉锦身上也就那只黄铜铃铛能算得上修仙界的法器，而且还是最低档的那种。
岳烟丝毫不害臊：“你都看不出来，还指望我？”
“你不是命修吗？算算。”
“算过了，一切都好，顶多有惊无险。”
玉锦师出无门，难以自证，简细雨核查起来难免要花些时间，柳杉水没事干，只得与岳烟东拉西扯。
她有些担忧玉锦会不会被简细雨刁难。
“对了，你不认得我大师兄，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柳杉水突然想起来这茬。
岳烟说：“也不算完全不认识，主要是你大师兄的诨名在江湖上太响了。”
“什么诨名。”柳杉水坐在道旁的石块上等大师兄二人，他们走到这里，山上已经没了铺好的阶梯了，只能顺着村民留下来的痕迹继续向前走。
“你不知道吗？”岳烟也跟着她坐下，一只脚搭在腿上，咽下一口烧饼，接着说。
“你大师兄江湖人称‘送女菩萨。’”
柳杉水猝不及防，成功因为他的一番话被烧饼噎到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