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壁障
阿照无意和他争辩，疯子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她耳朵里的响动近了些，正想着再拖延一下，卞离突然开口说：“你在等的那些人找不到这里的。”
阿照心底一凉。
她看着卞离平静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卞离这下却不回答她的话，起身接近了那受伤的萨卡。
萨卡伤得实在重，刚才那段分辩已经用尽了力气，这会儿正半趴着，喘着大气歇息。
他遮面的头巾已经散开，光照从斜处打到他脸上。阿照只觉得这人毛发蓬乱，面目狰狞，十分可怖。
他原本就在近处，摔倒也隔得近。
而卞离不过换了个方向，很快就背对着阿照蹲在他身前。
阿照面对着他完全露出的后背，还完好的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
他是个仿生人，阿照不知道他的弱点，一时间实在没有把握，忍住了自己再偷袭的念头。
而正面面对卞离的萨卡也很慌乱。
他如今受了重伤，原本最后的依仗是卞离对他的指令无条件服从，但这会儿显然事情出了纰漏，卞离不仅失控了，而且对他似乎有着不小的敌意。
他这会儿再不像先前那般洪亮着嗓音，只咬牙问：“你要干什么？”
阿照听出来他声音有点哆嗦。
卞离开口问：“你先前说的，都是骗我的？”
萨卡开口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他喘了口大气，说道，“那些都是他们污蔑我的，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看看。”
阿照腹诽：他做的那些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自己去看看”不是哄小孩？
正想着，卞离身边突然有股旋涡搅动起来。
阿照只觉得自己一侧的身体被那旋涡卷了进去，拧成了麻花。
这熟悉的空间裂缝！
她凭着本能赶紧往一侧滚开。
身侧是昏迷的姜轶，阿照避让不开，压到自己断掉的手臂摔到姜轶身上，痛得眼冒金星。
这一下瞧着笨重，但她实在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再没力气挪开了。
她离那旋涡远了些，萨卡却在旋涡中心。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身边空间的扭曲，但他没想到卞离有这样的能耐，吓得大叫：“住手，我会死在时空隧道的！”
这声音实在惊慌，像惊雷一样响在阿照耳边，震得她头皮紧绷，胸口几乎要碎裂开。
卞离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说：“是该亲眼看看。”
萨卡大声制止道：“你疯了！那些人都死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一道炫目的光飞速接近，击中那扭曲的空间！
萨卡发出痛苦的嚎叫。
阿照忍着疼痛扭头看去。
那旋涡慢慢停止了旋转，萨卡叫得虽然大声，面上却没受什么伤。
反倒是一声不吭的卞离，他胸腔一侧连着肩膀被炸得粉碎，溅了一地血迹。
阿照尾椎处升上一股寒意，眼前再一次看到了别的视角。
还是那个黑暗中的工厂，“她”大约是随着搜索的人员进了室内。
这室内大约废弃了不少时日，东西不多，只地方空旷，积了不少灰尘。
这场景分明就是她目前所在的地方。
其他人很快扫清了所有障碍物，一个机械声音通报说：“报告，没有人。”
这声音隐约响在她肉耳里，近乎就在身边。
阿照下意识张嘴想说什么，一口血吐了出来。
眼前又很快变成了被打碎身体的卞离。
这一切瞬息之间。
阿照眼前那道白光不散，卞离一脸茫然回过头，望向光源处。
阿照强撑着，也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
黑暗中亮起一盏巨大的射灯，阿照意识有些混沌，但勉强看见灯后有个红色的身影。
她想起第一次看见朱雀时，她躺在空旷的车厢里，像个被锁住琵琶骨的巨人。
如今这一炮轰出的朱雀也挺像个巨人的。
阿照扭过头看向身体被打碎的卞离。
他轻声问：“为什么……”
话音未完，他残破的身体支撑不住，瘫碎在地。
萨卡惊声叫道：“不可能！你……你没死！”
阿照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声音更大了。
她感觉四周开始隔了一层气墙，一时间是萨卡的惊叫，一时间又是那些搜救的声音，两边分明都在近处，却怎么都看不到另一边。
她甚至怀疑起了是不是自己精神力受伤太重，出现了幻觉。
意识朦朦胧胧中几乎就要迷失，阿照感觉自己肉体再不受控制，瘫软着似乎要倒向无底的深渊。
额头上出现了一阵冰冷的触感。
阿照过热的大脑一瞬间降下了温，清醒了不少。
耳边那若有似无的声音消散开，阿照听到姜轶冷静地说：“你不死，我当然要活着。”
姜轶已经半坐起身，她身体已经没了力气，如今正因为刚才摔倒的位置，倚靠着姜轶。
她靠得近，已经听到了姜轶沉稳的心跳。
那萨卡此刻再不关注身体粉碎的卞离，疯魔似的大笑出声，说道：“好好好！不愧是你！”
阿照脑袋里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机械地记录两人的对话。
萨卡话锋一转，怒道：“你以为你能救他？他不过是个没脑子的机器人，连我的指令都违抗，根本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他！”
姜轶道：“不劳费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阿照放倒在身侧。
朱雀的光从身后打过来，阿照的脸藏在黑暗中。
她现在和昏迷过去倒也没什么两样。
身后的姜轶大约是制服了萨卡，又去处理粉碎的卞离。
阿照朦朦胧胧听着动静。
卞离的身体虽然四分五裂，却不影响他说话。
阿照听他还是用那漏风的嗓音问：“你也骗我？”
姜轶不作答，卞离再没有声音。
阿照其实不想探听什么，但她脑袋里抽搐地慌，疼得没办法昏睡过去。
正苦恼，耳边响起了姜轶的声音。
他说：“你来早了。”
那阵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的搜救声终于突破四周无形的壁障，在阿照身边响起。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姜轶说：“不早，再晚人就该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