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破灭
眼见诛魂灯上的火苗越来越小,我想起我的定风珠来,用它肯定能把火吹大,按算命先生说的,只要魂灯上的火不灭,我的三魂就没事,可我一摸口袋,才发现定风珠和书包都放在青楼后院的柴房里,我想跑回去拿,却发现根本迈不开腿,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往刘丞那边走。
这该死的算命先生,跟我好一通装神弄鬼,关键时刻掉链子了,要我说他那个破法宝准是铅含量严重超标的工业残次品,摸多了铅中毒,再加上他屋里不通风,点炉子容易一氧化碳中毒产生幻觉。我也是笨,他弄个黄豆塞到纸人上就能代替我,简直是天方夜谭。
正骂那老道,我突然反应过来,我一个大活人,还怕他一盏油灯不成,要真是能把人拜死,诸葛亮还出山做什么,在草庐里就能把曹操拜死。我干脆自己走过去,把那灯吹灭了,然后再打他一顿,逼问出孔晓云下落。
我轻飘飘的走到桌前,吸足一口气,猛地吹向那盏诛魂灯,可任凭我多用力,微弱的火苗都纹丝不动。我伸出手放在嘴前,发现我根本吹不出来气。
我这一举动把刘丞逗乐了,发出干哑的笑声&34;你这娃娃真是胆大,诛魂灯拜死过无数仇人,三魂被引到灯前,还打算自己吹灭的,你是头一个&34;。
&34;别在那放屁,我就等着这灯灭,我看你能把我怎样,等会我就把你牙都掰下来&34;我嘴上跟他逞强,可心里还是有点慌,身体里越来越热,骨头好像都已经烧起来了,呼吸间鼻子和喉咙火辣辣的痛。
我伸出手想去抢那灯,可那灯仿佛长在了桌子上,我想把桌子掀了,桌子也纹丝不动的立在法坛上。
&34;别费劲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俩占了你们的身体可以代为转告&34;。
&34;那你可得好生对待,我这嘴馋的很,别换了主子吃不好&34;。若非是我和大有贪心,也不会弄成今天这样下场,只是可惜了孔晓云。
&34;你们两个人需要两副身体,那就占了我和孔晓嘉的,放了冯大有如何?&34;。
&34;你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下&34;。
我也知道现在没什么谈判的资本了,静静看着那油灯的火越来越小,都快变成火柴头大小了,我突然想起在孔家屯旁的破庙里,那尊被雷劈坏的泥像后有把金剑钻进了我胳膊里。
可我不知道怎么把它弄出来,又是甩胳膊又是在上面乱抓,心里默念&34;朋友,出来帮帮忙&34;。
很快我就放弃了,因为我发现丝毫没有效果,那刘丞也在看着我发笑,就像抓老鼠的猫,在欣赏猎物死之前的挣扎。
我很难接受这样的死法,并不是畏惧死亡,只是心中带着愧疚,要不是我孔晓云也不会来这,我抱起胳膊问他&34;反正你要赢了,跟我说说孔晓云,她还活着吗?刘乃先把她弄到这来不全是为了引我过来吧&34;。
听我提起刘乃先,刘丞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以捉摸&34;他是个疯子,你也知道了,那女学生长得和杨怡一样,他打算把这里面杨怡的魂一起带出去,就用那学生的身体。&34;
我听他说完一惊,我看到的杨怡原来并不是他幻想出来的,居然是真的杨怡的魂,我继续问道&34;那继续在这里面生活不好吗,干嘛要去外面&34;。
刘丞摇摇头&34;我已经在这里面待的太久了,我可以幻化出我的家人,我可以幻化出我想要的任何东西,美食、权力、女色、风景,这世间有的快乐我都享受过。可假的终究是假的,无论他有多么真,我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也尝试用各种方式麻痹自己,可就像喝醉了最终也会醒来。甚至时间久了,曾经的记忆也会发生混乱,我没办法告诉我自己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这里不再是我一手打造的世外桃源,更像是一所永恒的监狱。&34;
我打断他&34;那你出去干嘛,我可以理解你对快乐的厌倦,但人间的疾苦才是真正的煎熬。我见过太多有钱人说自己痛苦想体验穷人生活,去边远山区没熬过两个星期就走了。&34;
刘丞笑了&34;那选择权也在我手里,况且这周围的金银都是真的,你总说什么新社会,哪个朝代有钱能活的不好?我有那宝枕还能骗更多人给我提供新的身体。当年是阳寿到了才躲在里面,那日你两人碰巧睡在坟上我才想起下葬前占卜的结果,命中注定你俩背我出去,虽然你俩背的是刘乃先的尸体,不过也不能说我算错了,终究我从这里重获新生还是要靠你俩。&34;
我心想&34;你也是水平一般啊,还是因为意外我俩才躺在那,我还以为是你设计好的呢&34;。
眼前油灯上微弱的三团火苗消失了,两侧香炉中的香也燃尽,老道哈哈大笑&34;原本想感谢你俩让你俩永远在这里面享受,可你一心求死怨不得我,如今时辰到了,你安心上路吧&34;。
我望着油灯上干涸的灯油,感觉胸口一痛,一团火苗从身体里烧穿出来,顺着胸口的洞往里看,我的整个身子都被烧空了,仅剩下的一个躯壳也很快被蓝色的火焰吞没。
浑身灼烧的痛苦传来,我强忍着没发出声音,此刻可千万不能让刘丞看了笑话,大丈夫死也不能低头。火焰越烧越旺,为什么都看不见了,身上剧烈的痛楚也消失了,眼前满是蓝色的火。
天柱山下算命先生的屋中,那纸人突然从里到外着起火来,淡蓝色的火苗很快包裹了纸人全身,变成一个大火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就剩下一地的灰烬和一颗烧焦的黄豆。
我突然从柴房的柴火垛上坐起来大喊一声&34;爷爷不疼&34;。
冯大有好像被吓到了,赶紧捂住我的嘴&34;小点声,让人抓住少不了一顿打&34;。
他很快把手收回来&34;你高烧了?怎么浑身滚烫啊。&34;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痛的嘴唇,上面的皮都爆起来干的发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手里还剩着一个板鸭翅。
我感觉身上难受的厉害,头也晕晕的,像是生了场大病。我想起刚才的梦,一把拿过书包,看里面的定风珠还在,心里踏实不少。我有点不确定刚才的是梦,还是算命先生的纸人有了效果让我躲过一劫。我把板鸭翅放进嘴里,翅膀没什么肉,但滋味都在里面,我看看外面,还是黑天,打算拉着大有去裁缝铺看看。
冯大有听我简单说完事情经过,他脸色惨白&34;哥们,我可没纸人啊。&34;
我安慰他&34;你不是有牌子护体嘛,放心吧,那算命的说诛魂灯轻易不用,而且有cd的,这事了之前他用不了二回了。&34;
冯大有掏出丝绸手帕,我俩蒙着脸回到街上,周围果然和我刚才看见的一样,只是卖馄饨的挪了地方,变戏法的也在收拾东西。
一路走到裁缝铺门口,小钱已经睡着了,冯大有说他家就在西边,这孩子从小就没娘,现如今爹也死了,房子也烧没了,自己还落个残疾,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冯大有看我状态很差,就对我说&34;要不咱先看看大夫,然后吃顿好的,再找他算账也不迟,咱俩现在这个状态真不一定打得过。&34;
我一想他说的有道理,小钱的伤口也要处理,就跟他一起拽上小钱去了医馆。
医馆的人满满当当都快排到外面路上了,冯大有买了几贴膏药又给我买了几包治伤寒的药,小钱伤势虽然重,但也只是用药水洗了伤口,捣碎一些草药糊上去包好,自从大有和他说了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以后,这孩子眼神就变了,发誓和我俩一起杀了老道报仇,我从未想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处理这么严重的伤居然一声没出。
从医馆出来我们三人去了鸿熠酒楼,上菜的功夫我让小二去外面街上给我买两碗馄饨,酒楼的菜再好,那馄饨吃不上我也不甘心。
冯大有端起一杯酒灌下&34;咱们好好吃一顿,养足精神去找那两个玩意算账。&34;
小钱想伸手拿酒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左手,他愣了一下咬咬牙,用右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下&34;冯老爷,算我一个,不给我爹报仇我死不瞑目&34;。
我看了看他系在断臂上的红绫,被鲜血染的更红了,我鼻子一酸,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在无忧无虑的上学,如今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我有难以推脱的责任,又想到孔晓云学姐还生死不明,我的愧疚更深,我也倒了一杯酒灌下&34;不亲手结果了他我不姓刘&34;。
这一次我才不觉得酒辛辣刺鼻,反倒觉得热乎乎的从喉咙直达胃里。
好在鸿熠酒楼水平真不一般,炭烤秋刀鱼做的一绝。连碳带鱼一同上桌放在我面前,一个小学徒在旁边烤制,刚开始还能闻见淡淡鱼腥味,火红的碳不断炙烤着腌好的秋刀鱼,随着阵阵白烟升起,满屋都是鱼香味,那小学徒一人给夹了一条还鞠着躬含含糊糊说了句日语,我这才注意到他不是矮个子小学徒,是个日本厨子,我吃的高兴跟他比着大拇指说了句&34;油西&34;。他想把炭撤下去,被我拦住了,我又找老板要了几个烧饼,放在上面烤,他家的葱烧海参做的相当好吃,不夹几个烧饼可惜了。
当了三年的好兄弟,这是我第一次和冯大有喝酒,他也十分高兴,给我加了一只辣子虾&34;你吃一口菜再喝一口酒试试,味道完全不一样&34;。
小钱一个人静静的吃,然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俩也没再管他,痛快的大吃一顿。
酒足饭饱后,冯大有问起我的对策,还有点担心,我俩会斗不过老道。
我只叫他放心,老道有三种厉害的法术,前两种已经被破了,诛魂灯也已经用过了,其余的不足为惧,充其量就一变戏法的,再不济还有算命先生在外面兜底呢,我跟他说我姥爷村里有个老兵,常和我们讲&34;什么狗屁菩萨,解放他们那会遇上我们的迫击炮通通玩完&34;。
正说话间店小二端着两碗馄饨上来了,冯大有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赏他,红红的炭火上还有半个烧饼已经烤得干透了,我拿起来撕碎,扔进馄饨里面。这种路边的小摊儿都别有风味,虽然馅不多可火候把控的好,汤也煮的够滋味,大把的紫菜和虾皮浮在上面,吸溜一口,连汤带馄饨一起滑进胃里。
我吃的高兴,从包里把定风珠拿出来给冯大有看,还和他细细讲起来如何上山如何大战蛤蟆的事,听说我一石头,砸了算命先生命根子,他也哈哈大笑起来,又灌了我两杯酒。
先前也喝了几杯,现在酒劲上来,我含含糊糊的和他说老道的第三种法术,他嘴里能吹风,一道疾风能把房子吹倒,一道热风能把山林吹起火,一道寒风能把河水吹成冰,一道阴风能把人吹散了魂。上一次是他轻敌,还没正式施展就被我冷不丁扔出的金锭砸了嘴,当然我不会这么和大有说,我告诉他我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会被这些邪气歪风吹动,我又拿起定风珠,放在手心比划道&34;这定风珠专治他,明天动起手来,你先站到我身后,定住了他四道妖风,你就拿短剑冲上去捅他屁股,可不能给他痛快,咱哥俩得好好揍他一顿&34;。
冯大有也应和道&34;对,不能让他那么痛快,咱俩不给他揍冒泡了,都对不起我的后背,事后还得多拿黄金算作补偿。&34;
说话间他想拿过定风珠看一下,我想提醒他这个不能对着吹气,可酒喝的多了,手有些不稳,定风珠落在了没烧完的炭上。
这一下我俩的酒都醒了,刚想用筷子扒拉出来,那定风珠在火红的炭上,肉眼可见的变小,像一个冰球融化了一样,连烟都没有就消失了。
冯大有急的猛拍大腿,我也冒出一头冷汗,没有定风珠和老道动手那真是茅厕里修便道—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