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斗法孔家坟

    那巨大的梨花水龙只用尾巴轻轻一扫，冯大有就像一根树枝一样向后飞去，重重砸在东厢房的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我心中暗叫不好，虽然只是砸在木门上，可听这动静冯大有伤的肯定不轻，而且老道必是识破了那红绫，所以才先对大有动的手。

    来不及纠结，那梨花木龙已摆好架势，在老道旁边盘成一团死死盯着我。

    我赶忙想去书包里找出点东西，可脑子一片空白，算命先生说三样法宝各有各的用处，对应老道的三招法术，如今红绫在冯大有手里离我五六步的距离，我速度肯定没有那水龙快。

    老道也胸有成竹，看着我满头大汗把手伸进书包中的样子，得意的仰起头。

    看着老道这般神情我恨的牙痒痒，他似乎就在等我去拿红绫时结果我，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很不快，可又想到我准备充分居然一见面就崴了，还要被人家占了我的身体，不甘的意念愈发强烈。突然我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纯金烟袋锅，冯大有人被扫飞了烟袋锅却留在了地上，隐隐能看到上面微弱的火星。

    我心生一计，弯腰去捡，那条巨大的梨花水龙也一瞬间就弹射到了面前，就在那梨木龙角碰到我额头的时候，我已经一手拿着烟袋锅在前，一手拿出定风珠在后，猛的一口气吹出。

    算命先生说过，这定风珠是明代大臣李东阳儿时与风伯飞廉打赌赢来的，能平世间八方之风也能吹出四时之风，他叫我只用来平老道的妖风，千万别拿在手里吹。

    可此时生死攸关，我也只好搏一把，我一口气吸满，呼出的气刚吹过暗青色的珠子，就化作一阵温热的狂风，碰到烟袋锅上面微弱的火星，瞬间爆燃成一股铺天盖地的火涌向前方。

    我面前的视线以烟袋锅为界除了向前喷涌的黄绿色火焰什么也看不见，那梨花水龙也被狂风吹了回去，在火海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我被这火势震惊，一口气草草吹完，左手烟袋锅里的烟丝完全烧着了，冒着明晃晃的火，而面前的一切：铁锅、大梨树、西厢房门还有远处的屋檐和山脉都裹着一层黄绿色的火，梨花水龙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梨花鳞片被火烧黑，它的身子也随着火焰的跳动不断缩小，两只角更是烧成了黑炭，而老道则不见了踪影，他原来站立的位置上留下一个着火的等身草人，额头、胸口、小腹各贴了一张黄纸符。

    算命先生说过，老道会把自己的三魂另外的两道魂分别放进草人中，这样就等于有了两个分身，也就是要杀他三次才可以。

    正暗自高兴消灭了三分之一的老道，外面传来嘈杂的哭喊声，刚才那把火烧死了梨花水龙也把裁缝铺以西所有的建筑和活人都烧着了，我安慰自己不必自责，这些人都只是幻像，是刘乃先用瓷枕制造出来的而已。转过身去看冯大有，他好像有所好转，正挣扎着往起爬，嘴里还嘟囔着&34;海瑟薇啊，来扶老爷一把&34;。

    我快步走过去把他搀起，他直不起背只好长嘘一口气&34;哎呦，脊梁骨好像断了&34;。

    我赶忙掀开他的衣服，后背乌青一大片，不顾他的疼痛我又摸了摸脊椎，感觉没有变形也没肿起来，就拍拍他的肩&34;没事冯司令，平时打篮球练了一个好背，你看这门都让你撞变形了。&34;

    他刚抬头看前方的一片火海，一个老头敲着锣走进院中&34;快跑啊，西边全烧起来了，你看你们这院都烧了一半了&34;。

    说完那老头就扭头离开了，我猛的想起孔晓云，走到大梨树前却无从下手，黄绿色的火焰温度很高，稍一靠近就感觉脸被烤的生疼，我大声喊了几句孔晓云的名字，见没人回答，正着急时冯大有拉着我往外走&34;她也在这吗？她和杨怡什么关系啊&34;

    我努力想靠近树都被火逼回来了，四周也没有水来浇灭大火，因为距离最近火势也最猛，没几秒巨大的梨树就和梨花水龙一起化成一地焦炭。我心中一凉，孔晓云居然就这样被我害死了，一个善良温柔的姑娘，一个有着无限美好未来的女大学生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孔家坟下。

    我呆呆着站着，不知所措的时候，冯大有又拉着我往外走&34;不能呆了，不然要烤熟了，西边的房估计也要塌了&34;。

    我心灰意冷的跟着冯大有走出裁缝铺，眼前的景象让我心里一紧，无数百姓拖着财物和孩子往东边街口方向挤，他们满眼惊恐满脸烟尘，要么光着上身要么光着下身像逃荒一般。往西边看去是一片没有边际的火海，阵阵热浪扑来，我看见所有房顶院落都笼着黄绿色的火，一些老房子都被烧塌了，几十个人满身是火在地上惨叫着打滚又很快不动了，只剩下倒塌房屋下的哀嚎与呼救。

    冯大有大喊一声&34;小钱，快放水里&34;。

    顺着他跑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左臂已经烧着了，他正跪在地上拼命用土埋起左臂，试着去灭火，嘴里还喊着&34;娘啊，我疼&34;。

    冯大有拿起一旁的半桶泔水浇了上去，可那黄绿色的火似乎完全不受影响，我都能闻见皮肉烧焦的味道。

    一旁一个中年人回来拉住冯大有&34;没用的，这火弄不灭，要么脱掉衣服，烧到身上就完了，你俩离远点别沾上了&34;

    冯大有看看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坚决，他跑回院中拿出一柄牛尾钢刀，举高过头顶，此时那小孩也明白冯大有的意图，闭上眼睛，冯大有猛的一刀下来，那小孩居然没哭，多半条左臂就被斩了下来。切口很光滑，只喷出一小股血就止住了，冯大有哆嗦着用手上红绫勒紧伤口止血，再看那小孩已经晕了过去。

    冯大有抱起他对我说&34;咱也往东边撤吧，到底咋回事，不是说好带咱俩取一次宝吗？&34;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心中清楚，这些人都是假的，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生命，可那些清楚的哭喊声，那些凄厉的哀嚎声，那些满脸无奈逃命的百姓，那些烧的焦黑的躯体，像锥子一样钻进我的心里，我甚至被这些情绪传染，也感觉到了一丝恐慌，更多的是悲伤，是同情，是自责，是我吹出的火，烧死了他们，烧毁了他们的家，我反复告诫自己，这些都是假的，就像在游戏里面杀的人一样，都不是真的，无论道德层面还是法律层面我都算不得错，可看见小钱那断掉的左臂，露出血淋淋的肉包着一截白森森的骨茬，我只觉得一阵干呕，想吐又吐不出来，我好后悔没能拿好红绫，要是我直接收了水龙，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只是互相搀扶着向东走，本能的离西边的不断蔓延的大火远一些。冯大有见我不说话，也只是静静的抱着小孩，许多人都在默默的抹泪，还有些人拿出布单衣物给裸露的女人穿上，两边的商家也在收拾东西，还把一些吃的分给老人和孩子。

    路过那座小桥的时候，大家都突然停住了脚步，那些放满了珍宝的小溪中突然沸腾起来，然后跃出一只金色大鲤鱼，耀眼的光芒让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注视着，那大鲤鱼在空中张开嘴吐出一朵莲花，莲花放出七色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不知谁喊了一声&34;有仙家来救咱们了&34;。

    那些可怜的百姓，呼啦啦跪倒一片，只剩我和大有站着不知所措，莲花上缓缓现出一个人形，我定睛一看正是老道，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金色的鲤鱼落回水面，一旁一个大娘拉着我&34;快跪下，这位仙家很灵验的&34;。

    为了不太过显眼，我俩悄悄蹲下，周围的人不停的磕头&34;求求仙家保佑啊&34;。

    一直以来，对于那些求神拜佛之人，我都是相当不屑的，我始终觉得世间并没有鬼神，就算有也未必会帮人，可现如今，我不再觉得他们蠢，此时此刻他们除了拜这位&34;仙家&34;还有别的选择吗？以他们的物质条件，以他们的科技水平，面对这样的飞来横祸，任何能给予他们希望，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刻不那么痛苦的行为都是善良的。

    老道踩着七色莲花飞在空中，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手里不知从哪弄来一柄拂尘，口中喃喃自语&34;怎么回事，又扰我清修&34;。

    说罢老道拂尘一甩，那条金色鲤鱼从溪水中跃起，向着西方着着火的山头飞去，身后卷起巨浪从天上飞过。

    跪在地上的百姓，看见溪中的水，遮天蔽日的向西方飞过，更用力的磕头，我只感觉脚下的桥都在震，他们一个个都磕破了头，洇出血来和泥土混在一起贴在前额上。

    小溪的水似乎取之不尽，巨大的水幕从里面升起，压向了西边的火海，但却完全没有效果，那领头的金鱼，也在火海中，痛苦的扑腾，很快消失不见了。

    大家发现口中的仙家并没能扑灭火，都停了下来，呆呆的跪在地上，还有人喊着什么天罚什么报应，更多的是绝望，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的表情，可我能感觉到绝望的气息已经充满了周围。老道眉头一皱，又从怀中取出一面蓝色的小旗，朝着西方一指，那旗子就化作一道蓝光飞向天上，很快西方便乌云密布，还没听见雷声，瓢泼大雨顷刻即至，浇灭了漫山遍野的火。

    喜悦的情绪在人群中爆开，磕头之声更盛，许多人把金银瓜果，扔进溪水中作为感谢，老道甚至没看他们一眼，一伸手把那面小旗子收了，雨也立马止住了，乌云散去只留下西边被火烧过的废墟。老道又从莲花上跳下来，那些倒塌的房屋中，还埋着许多人，老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塞进嘴中，慢步向西边走去，每走一步，身形便高大一分，走出十几步后已经是十几丈高的巨人，他用巨大的手拿开废墟救出被困的人，还有许多人被火困在房中，看见火灭才走出来，而一些不幸的人已经被砸死，老道也把他们的尸首拎出来摆在路边。

    百姓们磕头感谢之余也一起帮忙救人，我给冯大有使了个眼色，叫他放下小钱，又递给他那把锡制短剑叫他往老道那边走，他有些不知所以&34;什么意思，这会动手吗，我连他膝盖都砍不到啊&34;。

    我把孩子接过来让他倚在一旁的栏杆上，轻声跟他说&34;先别问这么多了，等会再和你解释，你先到他身后，等我把它变小了，你就扎他后心窝&34;。

    冯大有虽然还不知道事实，可刚才一番交手他也攒了许多火气，当下揣好短剑，向老道走去。

    周围还剩下许多人在跪拜，我悄悄从书包里拿出量天尺，上面镶的那块碧玉，此刻正发着淡淡的光，我按着算命先生所教，等冯大有快到他身后时，开始量起那几丈高的老道。

    老道离我很远，几丈高的身子用这尺子量起来也就一尺六寸，量完一次就感觉老道变小了一截，他似乎还没有察觉，还在向西边走着，不停帮忙搬开倒塌的房屋，冯大有在他身后和一群围观的孩子一起快步跑着，我又量了一次，这一次他的身高就只有八寸，在冯大有的视角看来，他就只剩下六米左右高，老道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我赶忙加快速度，又量了几次，老道还没反应过来，就变得和原来一样高低了，冯大有趁机用那柄没开刃的短剑刺向老道后心窝，像扎豆腐一样刺穿了。

    老道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冯大有，他很难想象，自己居然是在救人的时候被人偷袭。老道又变成一个贴着符纸的草人倒下了。周围的小孩也反应过来大喊一声&34;他杀了仙家&34;。

    那些刚被他救出来的人，还有来帮忙的百姓顿时红了眼，一块砖头擦着冯大有的头皮飞过，一个厨子打扮的中年男人喝道&34;打死这个畜牲&34;。

    周围的人有的拿着砖头，有的拿起锄头从四面八方围向了冯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