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蛇吞象
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算命先生行了一礼退到一旁,我则是探着脑袋往洞口里看,洞里面似乎灯火通明,我又努力想闻到酒宴的味道,可除了李姑姑身上的茉莉花味就是一旁侍女手里拿着的宫灯的松香味。
李姑姑见算命先生退开,继续看着我。我挠挠头&34;确实想借你的红绫一用&34;。
我没好意思再提酒席的事,人家没准备饭菜,再提就不礼貌了。
李姑姑点点头又走了回来,突然伸出右手按在我的胸口,她的手很白很细很漂亮,但也很凉像一个冰块,我感觉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两下,连带着胸膛都在震动,只听见她温柔的说&34;那得留个压物&34;。
她把手从我的胸口上拿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把一段鲜艳的红绫从腰上解下来。风一吹,红绫在她手上飘飘摇摇,我刚要拿,就感觉石坟两侧的大柱子开始摇晃,左侧柱子上的两盏红灯笼闪的厉害。
我转过头再看那两根柱子,七八米高,上面刻着大块的鱼鳞样纹饰。再仔细看,分明是一条大蟒立着身子和尾巴盘在石坟周围,两盏红灯笼也是它的两只大眼睛,可能是害怕红绫,所以才不停晃动。
正愣神间,李姑姑把红绫放在我手上,轻轻在我耳边说了声保重,自己和那两队婢女回坟里了,墓碑再次立起,那条巨蟒也风一般溜走了。
见我得手算命先生拉着我往回跑&34;必须在天亮前赶回去&34;。
我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的亲事办的怎么样,我好像连新郎官都没见到,关键是酒席没吃上,但也没办法只能被算命先生拉着跑。
好在成儿留下两匹壮硕的马,雪白的皮毛摸起来像丝绸一样滑,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反射着明亮的月光。算命先生骑着马在前面,我不会骑就抱着马脖子,只感觉身下像腾云驾雾一般轻盈,耳边风声大作,周围景色也快的看不清,刚一进寿材店正好听见一声鸡鸣,太阳也从东边升起。
再看胯下,原来只是一匹白纸马,和平时看见的没什么区别,后院墙上的那道算命先生画出的门也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灰印。
成儿不知道去哪里了,院子里火光冲天,老板正把昨天晚上的纸轿子纸人,堆在一起烧,我俩也顺手把胯下的纸马还有我身上的新郎服扔了进去。
我突然发现红绫不见了,一下着急起来,费了这么大阵仗,居然被我骑马回来的时候弄丢了。
见我在那里皱着眉四处找,算命先生又露出慈祥的笑容&34;傻小子,看看你脖子上&34;
我掀开衣领,胸前果然一条又短又薄的红绫,像领带一样扎在胸口。
我松了口气,但还觉得浑身发冷,自从被李姑姑摸了以后,我就有这种感觉,于是蹲在火堆旁烤火,也帮老板打打下手拨弄火堆,让纸人纸马烧得更彻底些,就是看着轿子被烧,我有点心疼,这轿子坐起来是真的舒服。
算命先生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巧克力派扔给我,我从纸马上拆下一小段细高粱竿,穿过巧克力派,在那一堆纸人纸马的火堆旁,试着去烤巧克力派吃,这个有点像烤棉花糖,离得远了烤不熟,太近了就烤化了。不一会儿,一堆烧着的纸人纸马中就传出来了焦香的巧克力味。
等这些都烧成了灰,老板又在上面浇了一盆水,确定没有火星后,才让成儿把地铲干净。这是一个好习惯,很多灰里都带着火星,要是直接铲走丢出去,风一吹就有可能烧起一片大火。小时候跟老人上坟,烧过的纸不能浇水,也要用木棍翻动几遍,确认烧透了没有火星才能走。
我看了看手机,居然又能用了,看来刚才不是没电。这会才八点多,给冯大友发了个消息,问候一下他的病情,然后我们四人一同吃了早饭。
吃过饭,老板又下了几个饺子,给他的妻子送去,算命先生让成儿给我俩拿了一大罐酒糟,我简单掂量一下,连那瓦罐一起大概有30斤左右,我本想尝尝味道,可酒味实在太冲了,昨天那顿酒,喝得我很不舒服,不然人家李姑姑说不定就请我俩下去吃饭了。
冯大友似乎不是很乐观,仓促回了我几句,倒是算命先生很激动,催我背上罐子跟他走&34;咱还差最后一样宝贝了&34;。
我也应和道&34;对,这东西好,我抓一把扔到刘丞脸上,趁他看不见的时候我再把罐子扣他脑袋上,你好冲上去扒他裤子,听我的,你把他鞋顺走,他那是双正经道鞋,你这阿迪太不敬业了&34;。
他也不服气&34;我这三道杠代表天地人三才&34;。
回到算命先生家中,我困的厉害,想先在床上睡一会,被他一把拉住&34;别着急,等会有你睡的&34;。
算命先生又打开他床底那个红漆木箱,拿出一幅画打开,画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右下角一个落款还钤了一方葫芦型的小印,他拿着那幅画在空中一停顿,然后松开手,那幅画就悬在了空中。
算命先生又拿出一盘磁带放进收音机中,按下播放键,自己抱着那一大罐子酒糟,靠在自己的铺盖上,正对着那幅空画,他拍了拍旁边,示意我坐下。
收音机大概有些年头了,哗啦啦响了半天,又是一长串倒带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一个积极昂扬的女声在讲她们队养猪的光荣事迹。
我困的厉害,又觉得好笑,那个年代就已经有在录音带上打广告的了吗?而且还是猪饲料的广告。
正想着,就看见那幅空画上好像有了图案,像是上个世纪的村子,大家都忙忙碌碌的,两个小孩穿着补丁衣裤拿着比自己还高的鞭子在前面跑,嘴里好像还在哼唱着什么。
我俩迈开步子想跟上去,一直走出村去,走过石桥,走上一条两边开满稻子花的土路,才追上他俩。算命先生累的直喘,把手里的瓦罐扔给了我&34;这个可千万不能再吃了,要不是我拿不动了,我才不给你&34;。
我也终于听见那两个小孩在唱什么&34;肥猪赛大象,就是鼻子短,全社杀一头,够吃一整年,村长吃肘子,会计吃花肉,还剩猪尾巴,一家分一口……&34;
听他这么一唱,我倒有点馋了,猪尾巴炖着吃,又香又糯,里面是一节一节的小骨头,吃起来很方便,要是谁家小孩怕后,就多加大料香叶炖一锅给他吃,要是怕油多就加黄豆和海带,吃两根就敢走夜路了。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以前我们老家养猪两年一杀,人都吃不饱,上哪弄那么多给猪吃,别说野菜了,就是杏树叶子都扔进锅里煮成糊糊喂猪,因此我妈还开发了一道杏树叶炖猪肝,只几片杏树叶就能把猪肝的香味全激出来,比卤的还好吃。
本想拽着算命先生往回走,毕竟听两个小孩吹牛太无趣了,没想到旁边的水里真的钻出一头没鼻子的大象。
正在我流口水之际,那两个小孩熟练的骑到了大黑猪身上,算命先生走上去,给了他俩一人一块大白兔奶糖,让他俩去稻田里捞螃蟹,捞到一只就能换一块,猪我俩帮他看着,两个小孩兴高采烈地扔下鞭子,挽起裤腿,跳进了稻田里,见我一旁看着,也扔给我一块,可这糖吃进嘴里像蜡做的一点味道没有。
两个小孩专心的在稻田里摸着螃蟹,那头大猪,好像闻到了酒糟的味道,慢悠悠朝我走过来,每走一步,我都感觉地好像在震,他的肚皮几乎快贴到地上,脸胖的都快看不到眼睛了,走起路来一步三晃,足足比我高出半米,站在面前很有压迫感。
它低着头用鼻子蹭我拿着瓦罐的手,嘴里哼哼唧唧,口水滴到地上,都快流成一条小河,我心里更是高兴,狠狠拍了它一巴掌,这弄一块里脊下来能夹多少烧饼啊?我的口水也不争气的流到地上。
算命先生掏出一把酒糟,塞进它嘴里,那大黑猪都没嚼,一仰头就吞下去了。趁着两个小孩还在摸螃蟹,他就用这罐酒糟,引着这头大猪,往西边的山上走。
西边的山不高,远远看上去风景不错,但却没用来种粮食,种了许许多多低矮的绿化树,一个穿着胶皮靴子喝着黑茶的老大爷正在劈柴,看见我俩旁边的猪,止不住的夸赞。
一番努力,我俩终于把猪赶到了西边的山顶,这里光秃秃的,倒是有几把生锈的柴刀,此时罐子里的酒糟也吃光了,大黑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不一会就睡着了,我拿起一只他的后蹄打量,这个大小一炉只能烤一个,而且油少肉多,满满的胶原蛋白,酱的话有点难,味道很难酱进骨头里去。
正想着怎么吃这头猪,一个巨大无比的影子出现在地上,看样子是一条,比李姑姑坟边那条更大的蟒。
算命先生也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拉着我趴到那一堆旧柴刀旁边,只听见一个巨大的动物在地上爬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不是很想躲着,拿起一把柴刀,抬起头看向那边,费尽辛苦弄来一头猪,要是让人截胡了,真的接受不了,管你什么蛇啊蟒啊,你就是来了一条龙,我也给你剁了一起炖猪肉吃。
可奇怪的是,山顶上只有一头像大象一样的黑猪睡在地上,地上还有一条巨蟒的影子,我也能听到他爬过发出的声音,但就是看不见。
我转过头,对算命先生说&34;这条蚯蚓还是透明的,等他把猪吞进去,我就知道位置了,你跟我一起动手,晚了把猪憋死就不好吃了。&34;
算命先生笑了 ,用手指了指地上。我这才发现,大黑猪旁边有一条细细的蛇,三十厘米左右,通体碧绿漂亮极了。我有点惊讶,本来以为是条大蛇,没想到,不过虚张声势,甚至不如那猪卷起来的尾巴尖,纯粹的纸老虎。
我站起来想把他赶走,却被算命先生拉住了,示意我继续看。我也不着急,这么小的一条蛇,给他个猪耳朵都够他吃半年。
那条小绿蛇似乎也发现自己比猪小太多,从猪尾巴那里开始量起这头猪,量完一遍,整头猪仿佛就小了一大圈,我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那时候又从头到尾量了一遍,黑猪又小了一大圈,此时只有一头牛那么大了。
着急的我被算命先生按住,眼睁睁的看着小绿蛇又量了几遍黑猪的身长,大象一般大的黑猪,变成了老鼠大小。
小绿蛇高兴的扬起脖子,一口咬住猪头,一点点往下吞,可怜的大黑猪,还在梦里就要被一条比自己小一千倍一万倍的坏东西吃下去了。当然更可怜的是我,好不容易有一头猪,还等着杀了吃肉,这回倒好,连个影都看不着了,我怒气冲冲地盯着算命先生,他倒是一点坦然&34;急什么,又不是你养的猪&34;。
算命先生拍拍我的肩膀走了过去,那小绿蛇想逃走,但老鼠还卡在它肚子里,让它行动困难,算命先生拎着它的尾巴把它拽起来,然后脱下自己的鞋,又脱下袜子拿在手里,对着蛇头轻轻抽了一下,那小蛇就不动了,变成一把一尺左右的木尺,上面还嵌了一大块碧玉。
我觉得稀奇,想拿过来看看,算命先生倒是有些紧张&34;这可是量天尺,不管量什么都会越量越小&34;
说完他量了量我手里的柴刀,柴刀把大概半尺,量完以后明显短了一截,我正觉得有意思,他拿起瓦罐往地上一摔。
再看周围,我俩还在他房间里的床上,面前是一幅悬在半空的画,画上除了落款空白一片,收音机也停止了播放。而他怀里,果然有一把木尺,嵌了一大颗碧玉,手里的瓦罐也空了,我心里觉得可惜,割一个猪耳朵回来好了。
算命先生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套,把尺子套上,又一并把定风珠给了我,趴在我耳边悄悄说了这三样法宝的用处。我有些疑惑&34;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再让我回孔家坟下?&34;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34;天机不可泄露,你命里注定三探孔家坟!&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