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访俏骷髅

    一进寿材店就感觉氛围不对，一个卖棺材纸钱的地方居然有种要办喜事的氛围。老板正和成儿在地上忙活，周围放着几个扎好的纸人，穿着黑红相间的喜服，胸口还扎了一朵大红花，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办冥婚的意思。

    听见我们两个进来 ，老板抬头打了招呼，我又手欠去抓成儿撅起的朝天辫，他忙着扎纸马，那张擦了厚粉涂了腮红的小脸都快贴到竹子搭出的骨架上了，头也没抬就用右手拍在我手腕上，把我伸过去的手拨开了，他的手很凉，好像没有温度像是那种在冰箱冻了很久的肉。我猛的把手抽回来&34;孩儿啊，别总蹲着捣腾你那手办了，多活动活动，肢体末梢血液循环太差了&34;。

    寒暄几句我两人就被老板请到后院，中间一张圆木桌，上面一个电磁炉，不知锅里是什么，盖着盖子在电磁炉上咕噜噜冒着热气，我冲过去掀开一看，里面几颗鱼丸还有半锅不知道什么肉，比羊骨头小，又比旱獭骨架大，而且闻不到什么肉香味，正想问问算命先生，突然发现桌子旁还放了一大顶纸轿子，看大小能把我都装进去，扎的也细致，艳红的四面轿身画着天官赐福、魁星点状、独占鳌头和麒麟送子，周围除了七彩流苏还扎了玲珑的宫灯，最漂亮的是顶上，用金黄色的纸扎出了十几条龙凤，还有数不清的狮子、喜鹊和石榴。

    小时候见过办冥婚的，象征性弄了个小轿子，大小连只狗都塞不进去，当时新奇还觉得很精美，现在和眼前这个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正打量纸轿子，老板和算命先生也走了过来，两人没停继续往后屋里走去，我也好奇的跟上。

    屋里躺了个年轻阿姨，看样子是老板的妻子，头上放着热毛巾，一旁桌上还有半盒比利时巧克力。

    简单寒暄几句我才知道原来是老板娘头风犯了，头疼的起不来床。我心里觉得好笑，去医院不比这算命先生好用，他会治病还用天天骗人卖他那破牌子？

    算命先生神神叨叨嘟囔几句，又点起一只线香在老板娘头等绕了几圈，看得出来老板娘也不信脸上隐隐有点不耐烦，倒是老板一脸宠溺的拉着她的手，我正好趁机会抓起一块巧克力塞嘴里。我吃东西的运气一向好，是带榛仁的。

    几番装神弄鬼，在老板娘爆发的前夕算命先生终于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小木盒，拿出里面的定风珠，女人大概都喜欢这类珠光宝气的东西，老板娘眼里顿时来了兴趣，没等她细看，算命先生的手很快，飞速在她后脑勺往下的地方晃了四下，又在她肩膀后各晃了一下，不知道是看见珠宝心情好还是真起作用了，老板娘舒服的长吐一口气。不等老板娘细看，定风珠就被装回了木盒子。老板娘跳起来嚷嚷着头痛好了，感谢算命先生之余亲了老板一口就背起小包去逛街了。

    剩下两人又是一顿客套，我嫌麻烦又抓了两块巧克力去院子里。成儿真是个能干的孩子，这么会功夫已经把其他打火锅的菜洗净端了上来，我想分他一块巧克力，倒被他摇摇头拒绝了，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还有点诡异。

    四人在桌前坐定，我也不客气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有点柴还有点腥臊之气，像是小时候吃过的貉子肉，我皱着眉猜是什么，算命先生笑了起来&34;放心吃吧，他从养殖场弄回来的，绝对干净卫生&34;。

    老板拿起一碟菌子，什么颜色都有，红的黑的还有蓝的，形状也不一样有点甚至像一条人的手指头，他一股脑把菌子都倒进锅中，盖上盖子。然后让成儿给我们仨每人倒了一大杯米酒。

    我向来不喝酒，正要推脱算命先生喝了一大口&34;好酒，你尝尝！&34;

    老板也劝&34;我自己酿的糯米酒也就七八度，喝多少也不上头，而且这肉配这酒会更香&34;

    他这一说我来了兴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确实没什么酒味，清甜偏多。

    算命先生点点头&34;不喝酒晚上的东西还不好借呢&34;

    老板见我好像喜欢他的酒，开心的掀开盖子，一阵浓烈的香味从锅里扑出来，从鼻尖一直钻到五脏府里，我也顾不上里面是什么肉，大口吃了起来。加了菌子的肉变得很嫩，一咬就脱骨了，味道也鲜极了，吃进嘴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我在那里一口酒一口肉吃的爽快，算命先生则是和老板聊些店里的生意，我担心成儿怯生人吃不好，夹起一块瘦肉给他，他指指自己的碗拒绝了，我这才发现他吃的还挺独特，猩红的一只心放在碗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看起来比鸡心大不少，他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把心切成片放嘴里嚼着，血从嘴角滴下，颜色倒和他的腮红很搭。我比了个大拇指，敢吃心脏刺身的都是狠人。

    酒足饭饱，我也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肉，但酒大概喝了有半斤，看算命先生他们三个在紧锣密鼓的忙活着，我感觉很困就趴在桌上小睡一会。

    再睁开眼，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头顶，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算命先生和成儿也在我旁边坐着，见我醒了便说到&34;等十二点咱们就出发，去取第二件宝贝&34;。

    我晃了晃晕乎乎的头看向周围，那顶华丽的纸轿在中间，周围四个轿夫，惨白的脸上画着腮红，最前面两个纸人穿红挂绿骑着白纸马，后面两个挑夫挑着四大筐金闪闪的锡纸元宝，再后面就是四个纸人拿着锣鼓和唢呐，一副喜气洋洋的派头。

    正好奇轿子里的纸人什么样子，算命先生整了整青灰色的道袍，扶正帽子手持五行道幡在后面院墙上用一根芹菜比划一下，墙上就出现一道打开的大门。

    突然一阵锣鼓响起，成儿穿着唐装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腰间用草绳吊着一大块新鲜肝脏，手里拿根长杆，上挂一张新鲜白狐狸皮，狐狸尾巴下还绑了一卷翠绿的生菜，慢悠悠朝门外走去。

    成儿身后就是那一列送亲的纸人队伍，轻飘飘地跟着他出了门去。

    月光下，一个涂着白脸画着腮红的小孩打着狐狸白幡走在前面，身后一排敲敲打打的纸人，再后面跟着个算命先生和一个醉醺醺的胖子，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走向天柱山。

    说来也怪，锣鼓和唢呐在安静的夜晚响声不小，周围居民仿佛都没听见一样，家家户户都熄着灯，连出来看一眼的都没有。

    不一会就走上山路了，我隐约发现周围有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人，在树上，在石头旁蹦蹦跳跳，始终跟着我们，成儿和他们招招手，这些小人就跑到他身后跟着，身上的颜色也没了，变得像影子一般黑乎乎。

    我感觉头晕的更厉害了，腿也迈不开步子，打算坐下歇会，却被算命先生一把拉起&34;在这睡着了可就醒不过来了&34;。

    看他样子不像吓唬我，我打起精神继续跟着队伍走，可那酒劲越来越大，我看周围的东西都有了重影，走起路来也得深一脚浅一脚，眼看就要坐在地上，算命先生嘿嘿一笑&34;要不你去轿子里坐一会？&34;

    一听说可以坐轿我三两步冲过去，从轿夫旁钻过想爬到轿子上去，可轿子虽然移动慢可离地足有一米五六，正想卯着劲爬上去，一旁的轿夫突然抓住我的裤腰把我扔上去了。

    在半空中我酒醒了，猛的反应过来—这轿子是纸扎的啊，我上去还不给人家压坏了，让人家一顿打是轻的，八荤六素的喜宴我可吃不上了。

    飞进轿中稳稳坐下，才发现里面没有新娘子，只有一套叠好的新衣和一盘瓜果糕点一瓶可乐。轿子也很结实里面还铺了软垫，坐上去浑身的疲惫都消失了。

    我掀开帘往外看，这才发现那些纸人骑马的、走路的都不像是刚从寿材店里出来那样飘着，反而是和活人活马一样，尤其那轿夫走起路来又轻有稳，轿子里的可乐都没有丝毫的摇晃。

    我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去送亲是接亲，难怪算命的敢让我先坐着轿子。可这些吃的和可乐真是诱人，我偷吃一个桃子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没想到一开了头就忍不住了，四个桃子两只梨还有几块咸咸的不知名的糕点让我吃的干干净净，果核也顺着旁边窗口扔出去了，我怕算命先生发现还特意用力往外扔。至于那瓶可乐，反正其他都吃了也不差那一瓶可乐。

    吃完没过一会就感觉轿子里冷的难受，我打开帘子外面也是白茫茫一片，风一吹冰冷的寒雾直冲进轿中。

    原以为过了这段就好了，没想到越走越冷，白雾在轿子里越积越多，我看到旁边的新衣心里有了主意。

    那是一套大红纸扎的九品新郎官袍，用料厚实摸起来很光滑像油纸一样，我一点点穿在身上，发现尺寸正好。

    不止衣服，帽子也大小刚好，带上去轻轻一晃两个帽翅转个不停。我顿时来了兴致，换了全套衣服上去，脚下也踩着厚靴子摆了几个电视上见过的造型。

    自打我换了衣服，一下就不觉得冷了，正打算拿手机拍个照，却发现手机黑屏了，估计是这两天没充电的原因。此时轿子也停了下来，我有点慌，怕新郎官上来发现我穿了他的衣服会生气。

    可轿子还是没被放下，周围没了吹吹打打的声音顿时安静的吓人，我瞧瞧掀开侧面的小帘子往外看，白雾已经散了，可温度还是很低有点冻脸。

    我看见成儿举着白狐幡在队伍最前面站着，他面前是一个佝偻着腰的瘦老头，穿着一身员外的戏袍，两只眼睛又圆又黑又小，咕噜噜转着四处乱看，他脸颊凹进去鼻梁又矮又宽，下面是呲出来的两个大板牙，旁边挂着两撮长长的胡子，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猥琐。

    不知道和成儿说了什么，成儿解下腰间拴的那块新鲜的肝脏，瘦老头接过放在嘴里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高兴的吱吱笑，他到没浪费，那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肝脏让他吃的一点没剩手上的血都舔干净了。

    随后他退到一旁，身后锣鼓唢呐又响起来，队伍也继续往前走，我酒劲又上来就瘫在轿子里睡着了。

    不知走了多久又被一个老妇人拦住去路，她拄着拐杖也穿了一身古时候农妇样式的戏袍，我以为成儿要把白狐幡下面挂的生菜给她，没想到老妇人一转身，后背沾了许多吃的，糕点、水果、鸡腿甚至还有旺旺雪饼，路过的每个人都在她背后拿了样东西吃，四个轿夫出力多拿了四个鸡腿，我也觉得新奇拿了一包小小酥一袋溜溜梅。

    就这样醉醺醺的边走边吃，终于到了地方，轿子落下，没等我脱衣服算命先生一把把我拽出来了。

    &34;看你的啦，不管怎样都先答应，你就要她拴在腰间的那条红绫&34;

    我晕沉沉听的云里雾里，就看见面前一座石头堆起的坟头，两旁立着两根高大粗壮的柱子，左边柱子上还亮着两盏大红灯笼。

    明亮的月光下那坟前的墓碑倒下露出一个通道，伴着音乐走出两对穿着古装的侍女，提着六角宫灯站在一旁，从通道里缓缓走出一位新娘，盖着盖头看不清长相，看身段确是极为婀娜。

    成儿走上去行了一礼，然后留下两匹马带着其他人离去了，算命先生领着我来到新娘面前我就还没全醒，四处看着想找吃的，这边红白喜事都会请有名的师傅做饭，总有几道拿手好菜是别处吃不到的。

    算命先生不知和那新娘恭敬的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只听见称她为李姑姑。李姑姑摆摆手让他退下，用纤细白嫩的手抓住我的下巴打量，她的手很滑但也很冰，捏的我有点不舒服&34;你掀开看吧，隔着盖头能看见啥&34;

    见她收回手不动了，我突然想起来哪有新娘自己掀盖头的，一伸手就把那层红绸拽下来了，真是个大美女，鹅蛋脸桃花眼，月光照耀下更添几分温润，我比了个大拇指&34;你家那新郎官可有福气了&34;

    正说着天上一块云飘过，照在她脸上的月光被挡掉一部分，脸上没有月光的部分瞬间变成白骨上面还覆着几块没烂透的皮肉。

    李姑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反应，我刚开始吓了一跳酒完全醒了，然后笑起来&34;你这边有颗智慧齿啊得拔，还有上面这颗槽牙磨损有点严重怕不是半夜磨牙吧&34;。

    李姑姑也笑了，此时那团云飘过月光照下来她又是个貌美的女子。见她转身要走算命先生赶忙跟我使眼色，我于是在李姑姑身后说道&34;那个，在那吃酒席啊&34;。

    这句话好悬没把算命先生气死&34;红绫，找她借红绫&34;。

    他着急的几乎是喊出来的，李姑姑也听见了，转过身盯着他，眼中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