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棒打定风珠
听见算命先生张五一说还要再取三件宝贝，我有点不耐烦，刚才取了一件就把我弄得神经兮兮，在寿材店里还觉得周围一切是幻觉，再来三次怕是没让刘丞坑死就要让他整傻了，当下说道“别绣花了，回头叫上冯大有，一人一个棒球棒，什么牛鬼蛇神，头都给他打烂”。
算命先生突然语重心长起来“莫要冲动啊，他在那洞天中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肯定手段不少，咱们还是有备无患啊，况且由难入简容易些嘛，这纸人是最难的一步，剩下三个对你这膀大腰圆的汉子来说还不是手掐把拿”。
说话间算命先生走出门去，从外面抱了捧柴禾进来。看他是要做饭的样子，我也不打算再和他多说，甭管他出什么招，我接着就是。他那口铝锅不但能烧水还能炒菜。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两根萝卜四个土豆烩了一锅，火熄灭后撒点盐又扔进去两包绿豆粉丝，关上盖子闷着。
他叫我看着锅，自己则是出门走了。
不一会他就拎着一袋子炒蚕蛹和一包切好的白花花的羊板油回来了，炒蚕蛹我以前只是听过，据说味道很鲜营养也是牛肉的八倍，可一直没见过。今天一尝味道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他执意留下半袋，我就全吃了。
吃了一大锅土豆炖胡萝卜后，他让我把锅刷干净，少放些水座在火上，等水冒气泡时加盐加花椒，最后把成块的羊板油扔进去，不一会就熬出小半锅淡黄色的羊油，听到外面路过的人小声嘟囔“谁家熬油呢，好香啊”。
算命先生把锅拿到地上，用茶缸舀出半缸油，然后把炒蚕蛹丢进去，拿筷子搅拌，让炒蚕蛹裹满羊油，看我一直咽口水还夹了几块油渣给我，虽然羊油比猪油香，但油渣还是猪肉的好吃一点。等油冷了以后，他拿装粉丝的包装袋把乳白色的羊油炸蚕蛹装进去，神秘兮兮得说“吃饱了吧，今晚能不能成就看它了”。
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心里想吃又怕耽误正事。他随即对我说“去床上躺会吧，晚上会很累的”。
我拍拍肚皮“放心爷们吃饱了，肯定不给你掉链子”。
被他叫醒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周围的灯都熄了，好在月光很足，算命先生锁上门领着我走向后面的天柱山。
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这个季节也几乎没什么虫子了，抬起头天柱山比白天更多了几分高大，好像从地上一直长到月亮上，我突然想起张五一拜师的事，心中有些疑惑，他该不会半夜带我去那个坟头挖东西吧，可我俩也没拿家伙啊。
算命先生不知从哪掏出一双纸鞋，几百年前的款式，像是从哪个纸人身上扒下来的，颜色倒是涂的很鲜艳。他脱掉自己的旧阿迪倒扣在地上，自己穿上纸鞋，手拿五行道幡，沿着小路轻轻一跳，蹦出三四米。
他回过头看看我“小伙子加油啊，爬山可不能输给我一个老头子”
一听这话我顿时来了精神，弓着腰往山上冲，胸口都快贴到地上了。
就这样，月光明亮的夜晚，一个穿着道袍纸鞋的人打着幡像僵尸一样往山上蹦，后面一个胖子拼命追。
大概冲了三十秒，我就躺在倾斜的山路上喘着粗气，力气我有的是，可耐力实在差了点，我低头一看离地面不过二三十米，连二十分之一的高度都还没到。我大喊一声“歇会，看看月亮”。
那算命先生又轻飘飘跳了回来站在我身边。“试试这个”他笑着说。
我原以为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丹药，没想到他递过来一小瓶冰可乐，我如获至宝抢过来一口气喝下，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接过空瓶塞进怀里，又继续往山上跳。
我也不觉得累了，一下跟他爬到半山腰的小平台，到这里就已经没有路了，只有几块大石头供人休息，说来也奇怪，我一点都不觉得累，站在石头上往下面看去。
算命先生朝一个方向拜了拜，继续向上面走去，我说要帮他拿会儿手里的炸蚕蛹，大概是怕我累，被他果断拒绝了。
又曲曲折折走了十几分钟，稀疏的林中出现一个小水潭，直径四米左右，潭中的水很清澈，月光下能看清潭水中悠闲的小鱼在水下沙子上照出的影子。
算命先生示意我别发出声音，放下道幡趴下身子，一点一点往水潭爬，地上干燥的砂石居多，爬起来并不那么轻松，要很小心才能不出声，每次一发出声音我俩就停下来等十几秒。
短短一段路我俩爬了十几分钟，地上的砂石才开始湿润起来，水潭也近在眼前。
算命先生松开粉丝包装袋，浓浓的羊油味在空气中散开，水中的鱼似乎也闻得到味道，游的速度快了起来，他拿起一个油炸蚕蛹扔进水中，很快被一群小鱼冲上来吃掉。见我伸手，他也拿出油渣给我，然后把袋子放在旁边，抓出一把，自己吃掉肉渣，然后把蚕蛹一个接一个把扔进水中，开始我只是伸手拿羊油渣吃，可很快就吃光了，算命先生扔的慢，眼睛还死死盯着水面，我也就开始拿蚕蛹吃。
过了羊油的蚕蛹真的是人间美味，比普通炒蚕蛹要好吃一万倍，像是蟹棒和烧鹅融合的味道，我一吃上就停不下来了，一把接一把的从袋子里掏出来塞进嘴里。
算命先生扔了两把以后，突然发现袋子里没有了，惊讶的转过头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好像有点贪吃了，嘴里鼓鼓囔囔的笑了笑，他慈祥的脸却变了颜色，小声训斥道“吃货，要坏了大事啊”
在他转头的时候，我俩都没注意到，这个清澈的不足三十厘米深的小谭中，下面的沙子里悄悄钻出一个东西。
我正想和他解释下，就感觉一道阴影遮住了我俩，一股潮气吹到我俩后脑勺上，我俩同时抬起头，面前蹲着一个水缸大小的蛤蟆，足有半米多高，一字型的两个大眼睛长在一个圆滚滚的大脑袋上，身子也不小，四条腿确是瘦的有些弱不禁风，简直像个长着四条细腿的大葫芦。
大蛤蟆眨了眨眼，歪着头看着我俩手里的袋子，然后嘴里滑出一条舌头伸进袋子里舔了舔，明显感觉它脸上有些生气，算命先生不敢动，我不好意思的说“咱明天再约？今天这算卦的抠门炸少了”。
等我说完，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两人一蛤蟆就这么在月光下僵持起来。
我刚想站起身，它的舌头就甩了过来，我感觉像是被一头粉色的猪撞在了胸口，整个人飞到一边，眼前金光闪闪，肚子里也一阵翻涌，算命先生正要笑我，也被那大蛤蟆用舌头前面的大肉球顶了出去，好在他穿着那双纸鞋，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我在地上缓了几秒，打了个嗝，满是油炸蚕蛹的味道，那蛤蟆好像更生气了，血红大嘴一张，我只感觉周围刮起一阵怪风，把我朝它嘴里吹去。我根本没想到它还有这么一招，刚站起身还没站稳，就踉跄着冲着它的大嘴栽了进去，好在算命先生看出来了，冲过来抱住我的腰，趁这功夫我也重心放低，脚在地上踩稳，可那风越吹越大，我离它也越来越近，我好像都能透过嗓子眼看见它黏糊糊的胃了。
感觉这样迟早被他吸进去，我干脆放手一搏，借着那阵风一脚踹在他嗓子眼上，我两百斤的体重加上这阵风卓实力量不小，直接把大蛤蟆蹬翻过去，露出光滑的白肚皮，我觉得不解气就要蹦起来踩上去，踩得它肠子都爆出来，却被算命先生拦住了“可踩不得”。
我蹦在空中被他推到一边，刚要骂他，那大胖蛤蟆自己已经翻过身来，一口把算命先生半边身子吞进去了。
胖蛤蟆仰着头努力想把他吞进去，算命先生也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拼命扑腾，纸鞋都掉了一只，我在一旁哈哈大笑“懂不懂什么叫宜将剩勇追穷寇啊”。
可情况紧急我得救人先，听说蛤蟆吃东西从来不嚼，肚子里的水连铁钉都能消化，再晚些恐怕他上半身就化在里面了。
我捡起一块地上的大石头，两只手举过头顶，膝盖弯曲身子向后仰，猛地发力抛了过去，可能是太着急了，手里没了准头，这一块从它头上飞过去，蛤蟆没砸中，却正中算命先生命根子，他两条腿突然就蹬直了，不停的颤抖，隐约听见蛤蟆肚子里传来一声“我你妈呀”。
顾不上这样的祝福，我见旁边地上有棵碗口粗细的树不知被什么弄断了倒在地上，我两手抱起来抡圆了胳膊，狠狠砸到了大蛤蟆的肚子上。
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像是薄木板被压碎的声音，大蛤蟆散做一阵风向四面八方吹去，来不及反应我就被吹起到空中，脚下几十米处就是半山腰的那个平台，我心中一凉，这么高要摔成肉饼了。
极速的下落中，我因为紧张手里还抱着那棵断了的树，突然发现树上挂着一只纸鞋，我赶忙抓过，此时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呼呼的风声让我汗毛都立起来了，我扔掉树着急的穿上鞋子，可越急越穿不上，算命先生的脚比我小两号，这纸拿在手里飘轻，又薄又软可非常结实，任凭怎么用力我都塞不进去脚。
就在要摔到地上时，我心里叫苦“没想到死在脚大上了”。旁边突然一道金光闪过，算命先生上半身湿乎乎的，脚下穿着一只冒着金光的纸鞋飘在空中抓住了我。
稳稳落在平台上，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把另一只鞋递给了他。两个人又和来时一样往山上走去。
再回到小潭时一切都变样了，以刚才大蛤蟆站着的位置为中心，周围的树全被吹倒了，地上的砂石也被吹开露出光秃秃的山体，小水潭也是彻底消失了，连同沙子和那些鱼，只留下地上一个水缸大小的洞。
我俩快步走了过去，大胖蛤蟆没了踪影，地上一个碎了的酒葫芦和一颗青色的珠子，和小时候玩的玻璃球差不多大小，颜色倒是很深邃，被算命先生拿出一个小木盒装了进去。
算命先生说这定风珠可平世间五行之气，被他的师父放在葫芦中，藏在天柱山上，年岁久了这葫芦沾染灵气也成了精，挖出石洞弄出一方潭水藏身，每年今日和腊月初八都会出来晒月亮，他本想只是取出定风珠，放了葫芦精，毕竟葫芦精从未害人，没想到落得现在结局。算命先生长叹一声“都是命啊，听师父说造葫芦的工匠夸下海口，说他家葫芦质量好，能用两百年，还真是整整两百年”。
我安慰他“它肯定学坏了，都要把你吃了”。
算命先生白了我一眼“贪吃误事啊，而且他肚子里就只是水而已”，说罢擦了擦脸。
下山的路就不那么好走了，那罐可乐的给我的力气好像用完了，我感觉浑身都是软的，他也不好过，虽然有纸鞋帮他，可以轻飘飘的，可他拿着道幡身子却站不直，两条腿也是夹着。我打趣他“没事，明天让隔壁邻居给你活活血”
回到算命先生住处，天都快亮了，我俩都很累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还是中午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大概是价钱问题打了起来。
我正研究中午吃什么，算命先生下了床，在神龛前拜了拜，又把昨晚那双纸鞋烧了，我本想制止，可那鞋像是火柴头一样，一沾火就猛烈烧起来，没几秒就化成灰了，“多好的宝贝啊，借我体测用一下多好”。
算命先生摇摇头“朝祖师爷借的，得还”。
说罢拿上半缸羊油喊我出去吃饭。
刚一出门就看见隔壁那个瘦弱的姑娘穿着半袖和内裤正按着一个秃顶的男人打，下手极狠，一边挠脸一边踹裆，看的我下面一紧，倒是见到算命先生换了模样，笑嘻嘻打了招呼，一下子从悍妇变成开朗的女学生模样，她也冲我笑了笑，我有点害怕，比了个大拇指赶忙跟上算命先生。
走远后算命先生小声说“那是她亲舅舅，没事就来要钱喝酒”，不等我惊讶他又敲开一道破旧的屋门，走出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他戴着眼镜呆呆的跟他问好，算命先生把羊油递给他“让你妈拿着个给你炒鸡蛋吃，一天一个连吃七天，等会空出来缸子给我送回去哈”，听见屋里传来拐杖的声音，不等小男孩的妈妈出来就拉着我走了。
我本以为要去找个饭馆犒劳我一下，没想到又把我领回了那家寿材店“走，带你尝尝棺材铺里的火锅，那可是人间美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