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孩扎纸人
算命先生既然这样说，我也就打算照办，毕竟狠话已经放出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还能反悔不成，况且一个小小铜炉又能奈我何，最多不过一些药物让人产生幻觉罢了，难不成还能有辐射？
见我抱着肩膀一脸的自信，算命先生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布口袋，里面是半袋炒黄豆，又拿出一根筷子长短的细香。他把香炉递给我，
“从现在开始千万别张嘴说话也别用嘴巴出气”。
香炉拿在手中十分压手，我端起来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外面印满了卷云纹，但里外摸起来都很光滑。
那算命先生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炒黄豆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嚼了起来，然后又单拿出一颗扔进香炉中。
噹的一声响。
我被这声音吸引，低头去看那香炉。
突然门被人一脚踹开，冲进来几个人，带头的正是那个骚扰过孔晓云的黑哥们，我和冯大有三人打了他一顿，他找了学校告状，冯大有我俩计划花钱让那个白人外教打他一顿，看来是成功了。
他脸上包着绷带手里拎着一把开山刀，身后看样子是他的老乡也都拎着家伙，看见他们骂骂咧咧冲过来，算命先生冲过去赔个笑脸“几位，咱们有话好商量” ，话没说完，那黑哥们身后闪出一个大胖子，脸和脖子黑的冒油，手里拿着一根塞了卫生纸的pvc管子，一下砸在算命先生右肩膀那里。
算命先生被打趴在地，几个人踢开他，骂骂咧咧朝我走过来。
他们刚进来时我就四处寻找武器，没想到算命先生连半分钟都没争取到，我顺手把香炉砸了过去，正中那个黑哥们脸上，痛的他捂着脸蹲在地上，纱布全浸成红色，眼泪鼻涕和血混在一起往下流。
一击得手我赶忙拿起灌满的那个暖瓶，扒开木塞子就往人堆里泼。
开始还算奏效，可我大意了，手一滑把暖瓶扔出去了，这下被几个人扑倒在地，领头的黑哥们擦了擦脸上的血拿刀指着我用流利的普通话说：“给我磕三个头就饶你一命，只剁掉你一只手，不然让你脑袋搬家”。
我哪里吃过这种亏，看向算命先生希望他能醒过来搭把手，可就这迟疑的功夫，黑哥们的刀已经劈下来了，我虽然害怕，可觉得还是不能服软，怎么能叫老外看了笑话去，仰着头眼睁睁看着那刀劈下来。
身边熟悉的声音想起“可千万别出声啊”。
算命先生正拿着香在炉子中残留的火星中点燃，我低头一看炉子还在手中，心知刚才只是幻觉
正打算去马扎那里坐一下，突然一辆卡车冲破房门直冲我俩而来。
我拉起算命先生就往一旁躲，可他今天不知怎么了，腿脚有点不利索，左脚被卷进前轮，连带整个身子都被卷了进去卡在前轮和车头中间，车上的司机吓坏了，下来看了一眼正要回驾驶室打电话，却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他拉的车上都是酒精桶，有一个掉在地上盖子摔开了。
司机赶忙拿上自己的钱包往外跑，我本想喊他帮忙，可那孙子跑的很快，一下就没影了，我见酒精只是撒了一地还没着火，就把算命先生往外拉，不过看他的样子怕是很难熬过去了，整个身子都卷在轮子上变形了，拉也拉不动，而且没有意识了眼睛的瞳孔都散开了。
正着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右腿很痛。
仔细一看好像被火烧了一样，裤腿都烧没一截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酒精已经烧了起来只不过火焰有点透明很难看到，算命先生突然醒了一般抓住我的手，
“这香炉与你有缘，千万好生保管，孔家坟就别再去了，你斗不···”。
大概因为刚才的撞击，房子都不稳了，旁边的墙倒了下来，连带房顶上的瓦片也一连串砸了下来，我听见外面有人喊“快出来，车上的也烧起来了”。
我正想喊人帮忙进来救人，嘴都张开了，还没出声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我赶忙闭起嘴，再看周围，我还是在房间中。
那算命先生正从炉中把刚点燃的线香拿出来，香味很浓，细细的白烟轻飘飘飞起，味道马上就充满了整个房间，算命先生拿着香晃了晃“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
隔壁突然传来女人大声的呻吟与笑骂，我俩不约而同的走到墙边听了起来，没两分钟就没动静了，听见了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正失望之际听见隔壁传来破门声，是警哥来扫黄了，还没听清里面男人如何求饶，我们房间的也被踹开了，进来一老一少两个警察,年老的轻轻跟旁边说“还差一个，把那小子算上”，我眼看着小警察朝我走来，算命先生一把抢过香炉“警察同志，我不认识他，我常年住这里，孙警官知道的”。
我心里生气极了，打算踢他一脚，却一瞬间就被按在地上，刚想辩解我突然反应过来，闭紧嘴巴冷哼一声。
再看周围还是在房间中，算命先生拿着点燃的线香高兴的说“不错啊，三关这么顺利就过了，我这香好用吧”。
我也点点头，要没他这根香提醒，就要喊人救他了。
算命先生放下线香，又拿起那袋黄豆吃了一把。
我从小不喜欢豆浆，觉得它豆腥味很难闻，也不喜欢普通豆腐或者豆干，可炒黄豆不一样，酥脆焦香，很考验火候的把控，轻了发软，重了发苦，但十分好吃，就是不能喝凉水，会放很多屁。
算命先生看我馋了，递了过来，“尝尝，我昨天新炒的”。
我伸进口袋抓了一小把，放到嘴边闻一下，确实香的厉害，可不知为什么肚子里涨涨的，丝毫没有想吃的欲望，一股浓浓的山楂味在嘴里翻涌，感觉我好像刚吃了二斤山楂卷一样，我摇摇头又把黄豆放了回去。
脑中突然叮的一声，浑身瞬间觉得十分疲惫，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腰直冲天灵盖然后飞了出去，手中的香炉也是响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我低头一看，香炉中的黄豆没了踪影，变成一颗更大的圆滚滚的紫色弹丸，像是紫薯味的鱼皮花生，再看那算命先生，手中的线香已基本烧完，装黄豆的袋子翻着面扔在桌上，里面的黄豆一颗也不剩了。
算命先生高兴的拿过香炉，掏出那颗紫色丹药攥在手中，又把香炉恭敬的放回神龛，打开房门一溜烟跑了出去，连平时的招牌—那面五行道幡都没拿，我也赶忙跟上。
出门时我看见隔壁有个男的叼着烟屁股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一直跑到那家寿材店，见我不说话，算命先生拍拍我的肩膀“真没看错你啊，有了这个刘丞的绝招对你就没用了”。
我心想你还挺了解他的，他什么绝招我还真不知道，算命先生见我疑惑，凑近小声和我说：“他有一盏诛魂灯，取了你的毛发或者指甲扔进灯油点着，那灯就不在烧灯油，而是烧你的三魂，灯一灭你的三魂也就烧光了，反正他是要占你们的身子”。
我没说话看了看他手里的丹药，他继续说道：“这个沾了你的三魂，所以你会觉得精神上的疲倦，但他用那灯烧就只会烧到这个上面，不会烧到你的本体”。
我有点担心冯大有，想让他哪天也来用一次，谁知道那个老登会用灯烧谁呢，正想着算命先生已经兴奋的走进了寿材店。
老板见我俩又回来了，迎上来打招呼，我点点头就算应付了，算命先生倒是和他耳语了几句，那老板先是一惊，然后看向我，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有些冰冷像是再看一个物件，我有点不爽想出去，那老板突然关上店门，给我搬了把大椅子让我坐好。
然后冲着后面喊“成儿”，没听见有人应，就看见门帘掀起走出一个到我肚子那里的小孩，穿着唐装扎着冲天辫，我觉得稀奇，这小家伙还挺敬业，难不成在寿材店当吉祥物？
脸上也画着厚厚的粉还涂了腮红，丑的可爱，我伸手想摸，被他灵巧的躲开了，他也打量我一番然后转身又跑回去了。
我更疑惑了，心里不爽，难道他怕我斗不过先给我备了棺材？这小家伙给我量尺寸做寿衣？
咱可不兴那一套，还是火葬方便，随便弄个木头盒给我一装，还环保呢。
我正想起身，被算命先生按下，“别急，还差一步呢”。
那个叫成儿的小家伙又回来了，抱着一捧竹篾和稻草，还有一些高粱杆和五颜六色的纸，老板也从旁边拿出铁丝、细绳、浆糊等一盒工具。
我算看明白了，这是要照着我扎个纸人啊。
我觉得好笑大声说“可千万弄像一点，以后让冯大有背着他去上课，最好里面弄个录音机，还能替我点名呢！”
这一嗓子倒把小家伙吓一跳，好奇的看看我，手上开始忙活。
原以为他是来给老板打下手的，可没想到老板才是帮忙的那个。
成儿手脚十分麻利，先用高粱杆和细铁丝搭出大概的形状，然后用竹篾以高粱杆为基础围成圈编出骨架，再用绳线加固，我在一旁捣乱“肚子扎大点啊，能多吃两块牛肉，脑袋扎小点，烦恼少”。
这一下倒把寿材店老板逗乐了“你放心，成儿的手艺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我心里不服气“怎么，你家孩子胎教听的是大悲咒啊”。
可这小家伙确实厉害，不时抬头看看我，然后他两手飞快，仿佛对纸人的结构极其了解，只十几分钟就弄出一个和我体型相似的框架。
随后成儿熟练的用稻草填满整个框架，算命先生在旁边叫好“壮膘壮的真好啊，这膝盖、这胸脯一般人壮不这么像”。
成儿僵硬的对算命先生笑了笑，拿些旧报纸刷上面糊贴在身上把稻草都遮住了，我有点不满意“你这怎么也得用卷子或者教材吧，我还指望他替我考试呢”。
见他不搭理我，我又伸手去抓他的朝天辫，被他头也没抬的躲过了，我愈发喜欢这个成儿，坐好看他继续扎纸人。
糊满了报纸以后，成儿拿出剪刀用彩纸剪出了鞋子和衣服的模样，这纸偏硬，整个房间都是他甩弄彩纸的哗哗声，我也看入了神，很难想象如此流畅的手法出在一个孩童身上，裁下的纸折出形粘紧在刚才那层报纸上，大小尺寸严丝合缝，像是一个人在给自己挑衣服一样。
至于最上面的头我本以为他会拿出模具做好的头套上去，没想到成儿也是用白纸叠好形状，然后粘上头发扣在脑袋上。
最后再拿起画笔在光滑的脸上画出五官，眼睛画的格外清楚。
我愣了一会，虽然纸人的脸不立体，可五官画的很有我的神韵，一眼就能看出是我，我高兴的拿出手机拍了个我和纸人的合影。
这时我才注意到纸人头顶有个洞，应该是设计好的，折形状的时候就留出来的，算命先生走过来把那颗丹药嵌在了上面，分毫不差，我这才发现成儿抱来的材料也刚刚用完，一点都没剩下，正想跟他比个大拇指，却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跑回后面玩了吧。
算命先生付过钱，让我抱着纸人回到了他的小房子，一路上倒是让不少人起了兴趣，算命先生带纸人很正常，这纸人和跟班的一样还真是头一次见，自然还有起哄的“张道爷，这是收了个徒弟还带个备份啊”。
他倒也脾气好，只是随口应和，脸上还是一副慈祥面容，我倒是心里不爽，可却懒得理他们，此时肚子饿得厉害了。
回到房间里，算命先生让我把纸人立在神龛下，他拿开瓷像和收音机，打开床脚的大木箱，里面都是些零碎物件，他从里面拿出三张黄纸和一只毛笔，蘸着红墨的毛笔干的发硬。
算命先生铺开黄纸在墙上，把毛笔含在嘴里润开，当场画了三道符，上面歪歪扭扭我一个字也不认识，只好打趣他“不错，一张管微积分，一张管c语言，一张管国际金融学”。
算命先生画好符贴在纸人身上，又坐在马扎上长舒一口气，“准备工作做完了，想赢过他还得取三样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