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探孔家坟
从冯大有爷爷家回到学校,我俩倒在床上睡了一下午。
去城隍庙的那个晚上实在是折腾累了,加上坐车也不轻松。
第二天一早冯大有就出去陪女朋友了,我则是一个人去网吧里泡着。
今天老板搞活动,充五十网费送二十外带一份榆林炸奶链,估计是隔壁小饭馆出的新菜。
两家常联合搞促销,之前饭馆刚开业,充五十网费送鱼香肉丝盖浇饭的时候,我一连来了七天冲了小半个月的生活费进去,可惜后来换了厨子,味道就变得一般了。
本想充点网费尝一尝新菜,钱包却不允许,月底真是穷的要吃土一般,除了饭卡我身上就剩二十几块钱了。
要是没有之前那块银子换的钱,这几天都够呛能吃上肉。
好在来之前我去食堂打了几个包子,勉强给我的胃交交差事,免得他一直咕噜噜叫。
可谁想到旁边机子的哥们弄了一份,吃起来酥的吱吱响,还有很甜的奶味伴着一丝绿豆的清香时不时飘进我鼻子里。
我只感觉手里的西葫芦鸡蛋包子和放了两天的凉馒头一样没有任何味道。
最后我实在没忍住,给冯大有发消息让他支援我五十块钱,他手头也不宽裕,还要陪女朋友,给我转了三十。
好在凑足了五十块钱,我也吃上了热乎的炸奶链。
一边吃我一边登录拍卖网站查阅一些古董常识,想学会鉴别无异于天方夜谭,可心里得有个谱,知道什么东西值钱,明天拿够黄金最好再捎两件古董出来。
冯大有说过“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他爷爷家那的村长,当年就在破四旧的时候昧下不少古董,后来他儿子把一半东西卖到香港发了大财,全家都移民去了美利坚。
好像上了大学脑子就丢在了高中,只看了一小会就觉得头晕眼花,游戏也不想打了,干脆离开网吧出去透透气。
原本打算去体育馆找我室友,导员给了个他在那看羽毛球场的活。
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停了好多大巴车,看外面的条幅应该是市里某个房地产集团把场馆包了搞活动,孔晓嘉正好从里面跟两个姑娘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出来,穿着学生会的西装,头发也染回了黑色,我向来看他不顺眼,遇到他只觉得晦气,转身向后山走去。
以我的现在的经济实力大概不如赵疯子,既然快到午饭点了,干脆我去他那蹭个饭,有老道在那应该不会吃的太差吧。
小黑狗离得很远就看见了我,歪着头摇着尾巴。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鱼豆腐,举起来跟它招了招手,他果然咧开嘴巴蹦跶着朝我跑过来,我撕开包装咬一半吃掉,剩下的喂给它,这一小包鱼豆腐还是我和网吧前台混熟了,充网费时顺手要来的。
我有点低落,想不到我堂堂刘羽已经沦落到和狗崽子分吃一袋零食的地步了,这回想下坟取宝的想法愈加强烈了。
小黑狗吃的开心,不停蹭我的裤腿,我拎着脖子把它提起来,摸摸它圆滚滚的肚皮,朝着赵疯子那边走去。
小木棚比我想象中坚挺很多,大前天的那场暴雨没能浇垮它,上面的塑料布还压的好好的,就是不远处一棵大柳树被雷劈死了,树枝烧的精光,树干外面一片焦黑,里面也烧成了空腔。
老道盘腿坐在地上,两只手合拢把大拇指抱在里面,放在小肚子的位置上,头上的发髻盘的十分整洁,最近他总给我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把他和之前给我俩托梦的那个老头联系在一起,梦中的他眼睛中的狡诈都要溢出来了。
见我走过来,老道睁开眼暼了一下又闭上了,赵疯子倒是热情,把他屁股下的方砖抽出来放在一旁,自己蹲起来,接着摆弄火上的那个黑乎乎的破旧电饭锅内胆。
里面不知道煮了什么,冒着热气却闻不到味道,走近一看,只是半锅清水。
水完全烧开后,赵疯子从塑料袋里抓出一把雪里红扔进去,又从一个矿泉水瓶里倒进去两滴油,掏出一双筷子在锅里搅着。
不一会香味就渐渐飘了出来,我也拿起一旁的木柴添进火中,我可能也是饿了,雪里红鲜香的味道馋的我直流口水。
赵疯子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包榨菜倒进锅中,转过身去小木屋拿出一个红塑料袋,里面装了一大块老豆腐。
我接过豆腐,摊开塑料袋拿在手中,掂量了下,估摸有3斤,水分不多而且很新鲜,都能闻到很浓的豆腥味。
我右手拿起一根筷子用力把豆腐划成九大块,见锅里的雪里红油汤也滚了起来,我才一块接一块的把豆腐下进锅里。
把筷子递回给赵疯子,示意他看着火,我开始与老道攀谈起来,开始他不爱搭理我,等我说到杨怡时,他才有所触动,听到杨怡嫁给了孔家,还生了个儿子,他眼中到没有什么波澜,大概他心中有数。
可当听说孔家后来投了日本,老道有点生气,冷哼一声“他们孔家自古就没一个有种的”。
我也看不惯这种叛国的,跟他一起骂了两句,这才打开他的话匣子。
我跟他简单讲了讲后来的历史,又跟他说了说如今科技与医疗的发展,他对此倒是蛮感兴趣,看着我手机里展示的各种现代化产品愣神。
只是谈到社会结构是人间疾苦,他却颇为不屑“几千年也没什么变化嘛”。
我趁机问他那个年代的事,才知道他1917年生,是1935年被困在了孔家坟。
当老道说他在1932年亲手在上海打死一个日本兵时,我立刻对他肃然起敬,那时他也不过15岁,可惜命运弄人,若非是孔家坟的变故,他肯定也会成为那些对抗侵略者的英雄吧。
至于他的祖先刘丞,他只说那日他的魂魄通过瓷枕又回到宫殿中,与刘丞斗的难解难分,可刘丞肉体不在,很快魂魄也消散了,从此就剩他一个人在里面。
最开始的日子很痛苦,他惦念母亲和杨怡,再后来就麻木了,他在里面重现的自己生活的村镇,也幻化出了自己的父母和未婚妻,像一个酒鬼一样终日用快乐去遗忘现实,可里面的时间比外面快太多,人间几十年,里面不知过了几千年,他终究还是没丢掉清醒,他知道自己周围除了冰冷的财宝外,一切都是假的,周围的一切人都像木偶一样没有灵魂,他本人还埋在孔家坟的青石板通道中。
愉悦与快感是有上限的,但遗憾和懊悔却没有。
说到这,锅里滚得豆腐也熟透了,顾不上安慰下老道,我拿起筷子插了一块出来,用力吹开热气,轻轻咬了上去,外面的豆腐被咸菜和雪里红煮进了滋味,又滑又香,再往里面则是原汁原味的鲜豆腐,十分清爽。
小黑狗一早就闻到了香味,在锅边绕圈,见我吃的香,在旁边用力的蹭我大腿。
我扒了一块豆腐角,在它面前晃晃,假装猛地扔上天,小黑狗用力仰着头,左右看看,不知所措的抬起一条腿,我见它笨的可爱,放声笑了起来,又把它抓进怀中,把豆腐喂给它,在它肚皮上擦了擦手。
蹭了一顿滚豆腐,我心情大好,又回到网吧玩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宿舍时,冯大有正胸前挂着个牌子摆弄,说是她女朋友花了大价钱求来的,而且开过光。
他拿在手里给我看了下,雕的很浅,也没什么刀痕,像是机器产的玩意,至于材料我就没见过了,乌漆嘛黑的像是黑玻璃一样还挺好看。
然后他递给我一个大饭盒,打开一半,是两块熏肉大饼和几个煮好的鱼丸,看来他俩又去改善伙食了。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坐在他椅子上开吃,他看起来有点累,爬上床探出脑袋跟我说“吃完早点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就是咱哥俩发财的日子了” 。
第二天一早。
我俩吃过饭,每人拿了一个大书包,我背着枕头,冯大有背着水和吃的,我俩直奔孔家坟。
出发时还是大晴天,湛蓝的天空上看不见一道云,在孔家屯站下车时,天就隐隐阴了下来。
我俩轻车熟路的穿过树林,往孔家屯那片荒屋北边的小山谷走去,路过那个只剩下一面墙的破庙,发现老道和赵疯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简单寒暄几句,老道领着我俩沿着山谷西侧的山脚往里走。
我心中明白,他是想寻一下刘乃先当年放在入口处的宝剑。
稀疏的灌木丛中果然有几块大石头堆在一起,贴着山体,上面还有不少干死的青苔。
老道从道袍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石头上,一手掐诀,闭着眼睛念咒。
不一会就听见几块石头咔咔作响,滚到一边露出一个圆形的青铜井盖,上面糊满绿锈,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图案,老道掐诀的手又一指,盖子上的绿锈就化作粉末,被一阵风吹得不见踪影,露出原本黄澄澄的颜色,上面的图案也变得清晰,像是一只长牙的大蝌蚪团着身子。
我见他这一手着实厉害,也不甘示弱,蹲下身一只手扣住边缘,大吼一声“起”。
六十多斤的井盖就被我掀飞到了一边。
我拍了拍手,得意的对老道说“请”。
此时天更阴了,黑压压的云中不时闪过几道细小的闪电,好像马上就要滴下水来。
留冯大有在上面,赵疯子我们三个跳了下去。
下面空间宽敞许多,墙上的石门依旧开着,一根生满锈的扁铁棍立在一旁,看来当年孔家人发现有人下来,就又封上了入口,也不曾下来看过,可惜一把宝剑就腐朽在了这暗无天日的枯井中。
老道拿起锈铁棍立在面前,左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在铁棍上轻轻一弹,“铮”的一声轻响在宽敞的井下不断回荡,剑身上的铁锈也掉在地上,老道转动剑身,白花花的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忙用手挡在头上。
我正想要过来欣赏下,老道手中明晃晃的宝剑碎裂成无数碎渣掉在地上,只留下他手中的剑柄。
老道似乎也很惊讶,随即一脸嗔怨地把剑柄丢在一旁。
我原本想上去,从我俩挖开的地方爬进坟里,可老道坚持要从门进,我不知道其中玄机,也只好把冯大有叫下来。
赵疯子吹着鸡骨哨爬在最前面,我在老道身后盯着他,冯大有在最后,我们一行四人沿着青石板通道一点一点向坟中爬去。
大概是因为我俩上次挖开的石板,水汽也浸了下来,我甚至还看到两只死了的蚰蜒团着身子在通道中。
快到我俩那天挖开的位置时,老道停了一会,让赵疯子先爬过一段路。
我正要催他。
老道猛地加速赶上了赵疯子。
我不明所以,担心他耍诈也加速爬了过去。
就在冯大有通过的时候,我感觉地上的石板麻酥酥的,随后一声巨响,雷声在隧道中炸开,震得我耳膜生疼,张着嘴呆在原地。
冯大有也好不到哪去,他被震得嘴里的烟都掉了,骂骂咧咧的告诉我外面黑的吓人,像晚上一样。
我担心坟中没有排水,两场大雨下来肯定淹满了,催促老道加快速度。
再次下到石室,我打开一个大功率手电看向周围,里面似乎没什么变化,除了有点潮湿,我也就不担心外面的雨了。
上次落下的铁锹还在地上,鸡头却不见了踪影,多了几个爪印,想必附近的狸子光顾过这里了。
老道接过枕头检查了下,放在正中间的地上。
冯大有跟他说:“我俩一起下去容易吵架,干脆一人取一次,怎么样?”
老道似乎料到了,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冯大有把吃的倒出来,抱着空书包,躺在孔家坟里的青石板地面上,枕着青花瓷枕,老道则是在怀中拿出一根五彩绳系在冯大有左手上。
我眼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胸腔也不再起伏,脸上却泛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