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里啥都有
第二天上午。
我还是选择听晓云学姐的话,带着冯大有去找了投资学陈老师。
这三年来经管院最佳老师评比,学生们有七成以上都投给她了,陈老师是我见过最从容的老师了,永远课前慢悠悠的走路,慢悠悠的讲课前喝水。
也很娇惯学生,期末只要卷子不空着,简答题抄题干都能给过。
真有求知欲强的学生下课问题,她也很愿意讲。
听说她是我们院学历最牛的老师,放弃了家里安排的高薪工作,来我们学校当个悠闲的老师。
态度良好的认完错后,我俩帮忙去给团委办公室送了点材料,然后去食堂二楼吃午饭。
冯大有扒拉一口咖喱饭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陈老师人就是好,期末不用担心挂科了,你说咱俩今晚投资学是不是还可以逃,她肯定不能再点咱俩了吧”。
我觉得有道理,一抬头正看见陈老师在他后面那桌一个人坐的笔直,左手拿着手机似乎在刷剧,右手夹起一块西兰花慢悠悠的放进嘴里,轻轻嚼着。
和她一比我俩的吃相和后山养的猪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我赶忙使眼色大声嚷嚷道“少来试探你的革命同志啊,咱俩刚发完誓再也不逃课了。”
冯大有悄悄转过头一看,拿着没吃完的餐盘就跑了。
因为吃饭时在老师面前大声密谋逃课,所以只能乖乖去上晚上投资学。
又因为去的晚了些,所以只能坐前两排。
恰巧孔晓云学姐来的比我还晚,我招招手让她坐我旁边,原本拿了那个纸元宝想下了课让她当面看,如此倒是方便不少。
趁着陈老师还没来,她拿起那个纸片对着灯光反复看了几遍,嘟囔道“奇怪啊,好眼熟的东西”。
我正要问个究竟,老师来了。
孔晓云把纸片丢给我,翻开书准备听课,我也只好先收起来打算中间下课问她。
醒来时孔晓云已经没了踪影。
准确的说大家都快走完了,一大节投资课我从头睡到尾,看来是没法再问她了。
冯大有也没了影,估计又去找她前女友去了吧。
人啊,真复杂,那么好的女朋友非要和别人撩骚,结果鸡飞又蛋打。
回到宿舍。
另外两个室友也不在,我便把那个青瓷枕头从衣柜里拿出来细细观看,入手清凉也不重,它并非四四方方十分规整,两头宽中间略窄,最上面头枕的位置还有个不小的弧度,除了最下面露着瓷胎,其他五面都用釉下青花绘了图。
前面似乎画了一幅高楼之上的宴会,为首之人身披红花,旁边几人举杯祝贺。
最上面画着一人身着官袍坐在堂中,面前几人拱手低头,四周金玉宝器堆得满满当当。
最前面画着一口正在熬银的大锅,旁边堆了不少元宝,又跪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两个小鬼从里面舀出滚烫的银水灌进老人嘴里,两侧画的则是两个福字。
我心中不屑,听说古代大户人家的瓷枕画的都是春宫,老道这个画的一般啊,但又忍不住想试一下,有点好奇瓷枕睡起来什么感觉。
于是我把我和大有的毛巾简单叠下,放在枕头上在床上躺下,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硌脑袋,就是头悬起来一小块有点不习惯。
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隔壁的杨颂嚷嚷着推门进来了,来找冯大有借颗烟。
我告诉他大有柜子最上面抽屉里应该有半盒,叫他自己拿。
我听见杨颂走过我的床,来到冯大有抽屉那里,急戳戳拉开抽屉。
睁开眼。
我正在挤在人堆里看放榜,果然又没有我的名字。
回到客栈几位相识去喝酒庆祝,我只觉心烦意乱,拒了他们,差开仆从一个人在房间里煮梅子陈皮酒。
此地杏仁酥向来甜香可口,不知为何今日吃起来恶苦冲脑,又在酒中加了两块冰糖,想漱去口中味道,不想酒中酸苦之味更重。
推开窗想出出房中晦气,仆从拿着家中报丧之信跑了回来。
家父病逝,三位兄长草草办却了丧事,分了家产,只留乡下数间老屋和几亩薄田于我。
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茫茫天地没了我容身之处。
眨眼间恰巧当今皇叔宁王途径此地,府中老喇嘛走到我面前说我是福星转世,宁王便将干女儿下嫁与我,提拔我为正五品王府左长史。
自此忠心追随宁王殿下,理应享乐余生。
这一日我与爱妻为老母庆生。
各路同僚送来珍珠珊瑚无数摆在堂下,四个儿子各捧金如意祝寿,六十八道菜肴流水一般送上餐桌。
婢女撤下一盘软兜长鱼,端上一道茶香鸡。
掐丝珐琅的铜盖刚掀开,还没来得及看见鸡肉上的茶叶是何品种,几个兵丁冲进屋中,问明身份将我锁了去。
所幸我眼疾手快,拽下一个鸡腿攥在手中。
原来宁王谋反失败,我等乃是蛇鼠一窝,当诛九族。
不及审问就被押送刑场,刽子手举起大刀,我赶忙要把手中鸡腿塞进嘴里,杀人的刀白花花晃人眼睛,手里的鸡腿确是香软多汁。
睁开眼。
宿舍房顶的灯管好像又坏了,闪着白光刺的眼睛很不舒服。
杨颂嘴里叼了一颗烟正要点,看我坐起来了,含糊的说到“找着了,谢了兄弟”。
我低头一看右手攥了个鸡腿。
大概是冯大有刚才回来过给我带的吧,“难道我好梦中吃东西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吗?”
我迷迷糊糊的开始啃这个鸡腿。
味道还真不错,鸡皮干爽,肉质松嫩,还有很浓的茶香味,一点都不油腻。
听说要用童子鸡才会好吃,还得用花生壳架小火才能慢慢把鸡烤干,把油烤出去,把茶香烤入味。
茶香鸡腿确实好吃,可分量太小,只一口就把肉嗦下来了,觉得不过瘾,又把浸满酱汁的骨头节咬下一块。
突然想起来,晓云学姐说三食堂的凉拌牛肉面很好吃,我翻身下床一路小跑来到三食堂。
点了个大份凉拌牛肉面,但饭卡余额不够了。
本来就是月底,银行卡里没什么钱了,这几天花费又大,微信里还有二十几块,干脆买个手撕面包吧。
刚一坐下,晓云学姐就端着一碗凉拌牛肉面坐到我对面。
过了水的冷面铺在碗底,浇了料汁,一层黄瓜丝,一层胡萝卜丝,盖上三四片切得飞薄的酱干牛肉,撒上红油辣子和芝麻花生碎,再加几滴香醋。
晓云学姐用筷子一拌,顿时我手里的手撕面包就和纸壳子一个味道了。
“我点的大碗吃不完,要不你拿个空碗我匀你点?”
我哪里好意思,把嘴里面包吞下去,“刚吃太饱了,来个面包溜溜缝,凉面就吃不下了。”
趁这机会,我又问起那个纸元宝。
孔晓云说她在爷爷家中见过类似的纸元宝,和那些桃木剑木雕小人一类几十年没人用的祭祀用具放在一起。
大概是他爷爷念旧,留着古时候的东西收藏吧,至于用途嘛,大概是糊弄那些财迷心窍的穷人用的,毕竟点石成金裁纸成银的牛皮连一般的神棍都不屑于吹了,毕竟广大劳动人民的科学素质在不断提高嘛。
这些唯一的作用,就是通过物品寄托的古人思想来帮助我们了解曾经的“我们”。
与晓云学姐分别后,我一个人走回宿舍,满脑子都是凉拌牛肉面,本来就吃不上,又干看着她吃了一大碗,凉面着裹酱汁又弹又爽口,加了香醋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混着油辣子闻起来可太香了。
我打定主意,明天蹭冯大有一顿,不能让他拿一个破茶香鸡腿打发了。
突然我好像反应过来一件事。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好像冰水从头灌下,那个鸡腿好像不是冯大有给我的吧。
刚才在枕头上做的梦也渐渐清晰起来。
恍恍惚惚顺着香味走到南门,我买了根烤肠,然后倚着人行道旁的大杨树,看对面的老板爆炒花甲。
眼睛盯着上下翻滚的火苗,我细细琢磨刚才那个梦。
好像我躺到枕头上,从杨颂走进来打开抽屉拿烟,到我梦醒仿佛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他烟瘾犯了,拿到烟的第一时间肯定是点上。
就算他顾忌我不想在宿舍里抽烟,那也应该是立刻走出去,所以应该是他刚拿起烟就看见我醒来坐了起来,估计他以为我说完担心他找不到。
平时我偶尔也会小眯一觉,至少也要十分钟,而且不会做那么长的梦,梦里过得时间真的是太久远了,关键是那个鸡腿。
难不成美梦成真就是说的这个吗,我不禁摸了摸我的脖子,还完好无缺,看来那一刀没砍下来啊。
正疑惑间,冯大有从公交车上下来了,满脸的高兴。
我冲上去叫住他,他很高兴因为女朋友原谅他了,已经复合成功。
他兴奋的和我吹牛,说女友如何后悔和他分手,他又是如何趾高气昂的道歉,最后送女友回家然后自己坐车回来,我则是不停的说瓷枕和那个梦。
我俩谁都没听进对方的话。
直到我问他鸡腿的事,他才冷静下来,他抽了抽鼻子说“那太离谱了,听说过梦中斩龙,梦中盗宝的,做梦变鸡腿还是头一回,你是不是最近累了,自己从别人那抢了鸡腿,还没吃就睡着了,那种死人枕头你睡它肯定没好梦啊”。
突然他一拍大腿,“完了,杨颂刚才拿烟指定把我打火机顺走了”。
回到宿舍简单洗漱,我俩又在阳台上合计这事。
“按你说的,那你等会再睡一次,这回你拿点别的,看看皇上那妃子咋样,你顺一个回来”。
我也有意再试一次。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我向来嗤之以鼻,可最近发生的有点多,让人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要不你也试试?把杨颂顺你的打火机给拿回来?顺便梦里再找找你那个学妹?今天我三食堂可看见她了,旁边那男的挺精神,染个蓝毛还挺社会”。
冯大有锤了我一拳“以后学妹那个翻篇了啊”。
洗漱完上床,躺在那个青花瓷枕头上,心里总是不踏实,今天那个凉拌牛肉面到底啥味呢?
有点后悔脸皮薄了。
我与晓云学姐认识一年多了,当时是一起去图书馆抢课的“战友”,她学习很好是同专业保研的学霸,期末我都找她要课件和笔记,后来连课本也懒得买了,直接找她要旧的。
脑子里想着烤冷面就把枕头的事忘了,觉得头下不舒服,顺手把瓷枕扒拉到怀里,枕到自己的枕头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是被冯大有摇醒的。
他六点多就醒了,在我床下的桌子上玩手机,等到八点还不见我醒他忍不住踩在梯子上开始晃我。
“来我看看这回手里拿啥了,有包子吗,哥们饿一早上了”。
我坐起身给他看看怀里的枕头告诉他昨晚忘了睡了,他失望之余自己拿过枕头开始研究,看了半天又扔还给我,他打定主意我是和他开玩笑,让我当他面再睡一觉,反正宿舍就我俩,其他两个去上课了,可我刚睡饱怎么可能再睡着。
于是跟他说太饿了睡不着,让他请我一顿凉拌牛肉面。
估计月底了加上找女朋友他也不阔绰,从桌上拿了半包大号黄油饼干给我,喊我去网吧排位。
打游戏的间隙,我催他问问卖枕头的事,还有一个多星期才打生活费,我身份证里的网费比我微信加上支付宝的钱都多。
冯大有觉得有道理,他也不喜欢这个邪里邪气的东西,早点出手早享受,于是又打了个电话,敲定下个月二十号来验货,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虽然这个枕头还有很多没弄明白的,可一想到冯大有说能卖几百万,我按鼠标的力气都大了不少,心里暗暗发狠“拿到钱了,我特么天天吃凉拌牛肉面,买两碗,把一碗里的牛肉片挑出来放另一碗里一起吃!”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几天的饭辙还得想招。
一直玩到下午。
我俩去外面点了一屉小笼包两碗小米粥,“要不明天咱俩去给人替课去吧,这几天后山农学院实验课,二十一节呢”。
冯大有点点头,“我听说不是很累,就是土大,完事咱俩回水房冲一下吧”。
鉴于排位的连败,我俩顺理成章的逃了晚上的农业经济学选修课,回到宿舍俩人分了个苹果吃,又聊起那个枕头。
从有没有某种装置能把鸡腿从古代通过一个枕头传递到我手里,一直聊到冯大有最擅长的周公解梦。
干脆我躺在枕头上再睡一次,实验是我们唯物主义战士反驳牛鬼蛇神的专属武器嘛。
这一回我醒来时手里攥了一小块银子。
足足有四十多克吧,看成色勉强能到990吧,我心里高兴坏了,明天能吃上凉拌牛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