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十六章
引渡面无表情地把四大袋食物放下，身后跟着一直保持着得体微笑的男人。
他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就只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引渡回身看见男人依然站着才意识到自己没请他坐，他指指沙发：“坐。”
男人依言坐下，右腿翘起，身体微微前倾，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窄小的客厅都因为他蓬荜生辉了起来。
引渡在他对面坐下：“你，找我？”
“是的，”男人打量了一下四周，“你住在这里？”
引渡点头：“找我，什么？”
男人紫色的眸子流转着幽谧寂静的光华：“在我道明来意之前，请允许我为之前的无礼行为道歉。”
引渡没太听懂：“啊？”
男人低垂着头，神色歉疚：“虽然是出于意识不清的情况，但我仍攻击了你，对你造成了一定伤害，请允许我对此说一声抱歉。”
引渡：“哦，哦哦，我，没事，你，放心。”
男人听见他话语里不自然的停顿，唇角弧度不变：“不，我必须在行动上为你做出一定的补偿。我想邀请你到我住的地方一趟，那里配有专业的私人医生，能够为你进行护理。”
引渡不说话。
男人继续：“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更实际的赔偿。”
引渡盯着男人：“什么，事？”
从男人一进门，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情绪。
那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心情。
他讨厌自己。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曼陀罗般靡丽的笑容。
“真是敏锐啊，不过这样也不错。”他的声音不逊于塞壬的歌声，却又暗含摄人的威严。
他举手投足间吐露出一种上位者的自信：“的确有一件事与你有关，不过你要清楚你和我的实力悬殊，面对我的要求，你不得不答应。”
引渡很想冷笑，但他做不来这个表情，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拒绝，
男人笑了，低沉磁性的声音震得人耳根发酥：“别急，先听听嘛。”
“那天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每个一段时间我就会陷入疯狂。原本的计划是将我送到一个无人地区让我肚子扛过去，但那很痛苦。而你，能缓解这种痛苦，将我从这种疯狂的状态唤醒。”
“我的提议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在我身上使用你的能力。”
“当然，我会给予你报酬，那会是一个丰厚的数字。”
男人表情虽然是笑着，但引渡硬是从那个笑容里读出了“不答应就杀了你哦”的意思。
他很想拒绝，但他更想活着。
引渡屈辱地点头。
男人满意地点头，掏出一张卡：“租个好点的房子吧。”
引渡麻利接过，反正是自己的劳动所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男人：“好了，现在，我需要你的治疗，过来。”
引渡：“就，这样。”
生怕男人不同意，他连忙放出光蝶，雪绒花般的光点飞向男人，他身上暴戾的气息逐渐冰雪消融。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几分钟，引渡感觉对方就是个无底洞，不停歇地吸引着自己的能量。
大概看出引渡坚持不住了，男人才堪堪叫停。
引渡顿时如释重负，他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
男人笑眯眯：“你没事吧？其实我的感受并没有好多少，但你好像撑不住了。“
引渡累得像条狗，心里直骂娘，可见无论是哪个世界，对于人身攻击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问候对方的直系亲属。
男人起身接了杯水，放到引渡面前：“累了吗？喝点水吧。”
引渡摇头，勉强起身：“你，不走？”
男人又是一脸动人的表情：“唉，我让你累成这样，就这么离开我良心不安。”
引渡：呵，你再威胁我的时候可看不出半分良心不安。
他感到奇怪，既然男人这么讨厌自己，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呢？
男人继续道：“为了我们以后良好的合作，正式介绍——我的名字是维格尔，你呢？”
“……引渡。”
维格尔挑眉：“引渡……呵。”他将那两字咀嚼在唇间，无端透出一派暧昧缱绻。
引渡打了个寒颤，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
维格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主动走到厨房（只有厨房，另一个房间是卧室），还体贴地拉上门。
引渡按下接听键。
话筒传来周明礼豪放的嗓音：“喂，引渡在吗？”
引渡：“在。”
周明礼：“嗨呀，我想请你帮个忙。你不是有那个，那个……啊，读心的能力嘛。我这儿有个案子，嫌疑人怎么都不肯开口，你能过来一下吗？”
引渡：“好。”毕竟人家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他于情于理也该过去看看。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你过来这儿……定位我发给你了，过来吧……呼……”
引渡狐疑地盯着手机，周明礼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啊，怎么跟喝了卡芬（一种类酒精饮料，在卡芬兽的体内发酵而成，是保护区平民阶层也能接触到的“酒”）一样说话都不清楚。
对面挂断了电话，引渡拉开厨房的玻璃门，面无表情道：“我要，出门。”
维格尔：“嗯，然后？”
引渡用一种“你tm在说什么废话当然是让你离开我家”的目光看着他。
维格尔低笑一声。摆出投降的姿势：“好吧，我这就离开。”
他俩前后脚下了楼，维格尔先行离开，引渡打开手机，看着周明礼给他发过来的位置，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那儿！
他对这个城市完全是两眼一抓瞎，甚至连最普通的公交车都不清楚站点让他在这座一万多平方千米的城市里找到周明礼，那可真是太为难他了。
正在引渡抓耳挠腮之际，一辆麦加57缓缓驶了过来。
车窗摇下，正是维格尔那张笑容慵懒的脸：“要去哪儿？”
……
夜色里的鑫市依旧热闹非凡，路边的各色店铺浸在灯光里，烟火气息浓郁。
周明礼站在一家大排档门口，扶着路边的树，脸颊呈现出不自然的坨红。
引渡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连忙跑过去：“什么事？”
周明礼使劲盯他：“嗯？哦，你是，你是引渡。哦，我叫你来，是有个事……”他突然激动起来，“高政那老东西，我就是个挂名顾问，竟然真……真给我塞了个案子。嗝，还这么麻烦……”
引渡一把扶住快躺到地上的周明礼，顿时被他满嘴酒气熏了个趔趄。
维格尔走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引渡和醉鬼作斗争。
引渡也没期望过他会帮忙，他将周明礼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总算是撑起了男人。
周明礼还在那儿嚷嚷：“协会高层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从……聊斋里跑出来的。一看这案子成分复杂，就抛给我这个，这个……嗝，他们咋不上天去呢！”
引渡被他乱挥的手掌“啪”地一声打在脸上：“……”
维格尔：“……噗。”
引渡费劲吧啦地制住周明礼的手脚，他趁着周明礼安静下来赶忙问道：“你家，在哪？”
周明礼嘿嘿傻笑：“我家，我家就在那儿啊。”他指向大排档对面的公寓楼。
引渡拽着他走过去：“具体，是哪？”
周明礼：“嘿嘿，你猜……”
引渡不想猜，他直接从周明礼的大脑里找到了答案。
维格尔久跟在他们后面，他那一派不似凡尘的气度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有人偷偷举起了手机，在他似笑非笑地扫过来后一惊，又连忙放下了手机。
引渡架着个醉鬼艰难上楼，维格尔不紧不慢地跟着，引渡看在他送自己过啦容忍了他的欠揍行为。
终于到周明礼家门前，引渡从他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直接把他仍在沙发上。
他正准备起身离开，却突然被周明礼抓住了手腕：“你……明天要和我去一趟育贤中学，记住了啊……”
见引渡答应他才松开手，发出轻微的鼾声。
引渡关上门，和维格尔一起下楼。
黑暗中，只有头顶感应灯的细微光亮。
维格尔的面容在灯光里闪烁不定：“你是协会的人？”
引渡点头。
维格尔笑了：“那你应该知道像我这种没在协会管辖下的特异最是危险，为什么和我达成交易？”
不，不知道。引渡冷漠道：“你，有求于，我。不担心。”
“哦？是么？”
维格尔突然将引渡按在墙上，单手禁锢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引渡能透过手套感知到他灼热的体温。
那只手漫漫下滑，移到了引渡的脖颈上，又缓缓收紧。
“我不喜欢受制于人。”维格尔开口，声音宛若浸染了花汁的刀刃，“或许我应该讲你禁锢起来，限制你的自由，见不到任何人，只能为我缓解疯狂……”
夜色助长深藏于人心的罪业，那些平日里看不见的邪恶在黑暗里肆意生长，男人的气息扑洒在脸上，如同毒蛇吐出猩红的分舌。
“但你，选择，交易。”引渡的金瞳中没有任何情绪，清澈地倒映着对面紫色的瞳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或许是几分钟，维格尔放开手退到一旁。
他的语调优雅：“是的，我选择了你。”
引渡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与此同时，他放开了攥紧的拳头，手中汇聚的力量逐渐消散。
维格尔眯起了眼睛，一双盛开着紫罗兰的眼瞳注视着引渡的背影，勾起愉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