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十一章
引渡记得他先是向北转，然后又向东拐到了周殷被关的地方，现在这条路的方向……
指针指向北。
嗯，果然是走错了。
这里的空间比之前狭窄的通道开阔了不少，墙壁由紫黑青金的橄榄岩组成，把珍珠柔润的光映诡异的磷光，在地板中央镶嵌着直径四五米的泉眼，里面的泉水竟然没有与海水相通，而是像在陆地上受着重力的影响一般沉在泉眼里，泉水泛着乳白，仿佛有云朵揉碎在里面。
在泉水旁蹲着一个人影，被黑色潜水服包裹的肌肉紧致有力，头发灰白，五官硬朗，看着年龄在四十往上，此刻他银灰色的瞳孔正仅仅盯着突然出现的引渡。
引渡：……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那人站起身，高大的体型一展无余，面部线条虽然很凌厉，却是一副温和的神态，甚至语气透着奇特的慈祥：“你是人类？”
引渡表情平静，点头。
他笑了笑，指向西边的出口：“你快走吧，这里等一下会很乱。”
引渡忙不迭地准备滚了，然而他还没到出口，就听身后出传来醇厚的嗓音：“抱歉，我又想了想……”
耳边传来灼热之感，引渡抱着周殷一个翻身躲过，回身看去，男人手捧着一团黑色火焰。
“我还是不能放你走。”
他脚蹬石壁，如同一颗炮弹极速冲来，即使在水底也能发挥出这样的速度，很难想象到了陆地又该是怎样恐怖的速度。
引渡身上还背着个睡美人，只能抬起双臂抵挡，同时强化胳膊上的肌肉。
在拳头与手臂相交的一瞬间，引渡只感觉小臂一痛，接着整个人都飞出去了。在与墙壁撞击的刹那，他交换了自己和周殷的位置，重重在石壁上砸出数道裂纹。
还没等他从撞击的眩晕感里恢复过来，男人已再次逼近，引渡翻了个身躲过这一击，飞溅起的碎石割伤了他的眼角，但他并没有闭眼，而是直直盯着男人，在他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出手。
男人只觉得大脑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他不禁躬起身捂住头部。引渡趁机强化身体，撑着墙壁弹起腰部，一脚蹬开男人，拎着周殷的后颈飞速游向出口。
男人被踢开，他看见引渡快要到出口，迅速将散落在汇流泉周围的各色宝石嵌进已经刻好的法阵里，随着最后一刻红色宝石落定，泉眼处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几乎是眨眼间就把他吞进去了。
引渡猝不及防之下向后翻了好几个跟头，他及时抓住了一道凸起的岩石，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周殷径直冲向泉眼。
眼见着周殷被吸进泉眼里，引渡暗骂一声，也跟着冲进去。
……
漆黑的地底，遍地白骨覆盖住了室内原有的事物，在伸手不可见的黑暗里营造出奇诡的氛围。
一道人影从上空坠落，轻飘飘地落在了白骨堆上，发出吵闹的“咯拉”声。
引渡趴在遍地尸骸上，还奇怪地面为什么这么硌，但这里是真的一点光也没有，他掏出一个袖珍型手电，视线一接触这满地惨白就陷入了震惊中。
这，这tm是个万人坑啊……引渡看了眼身下的白骨，默默爬起，心里念着罪过罪过。
引渡接着手电光四下打量，他们和那个人一起下来的，可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要么是他们被埋在了白骨堆下面，要么是那个人带走了周殷。
他决定现在这里找找，防止周殷真被压在了下面，顺便找找离开的办法。
他刚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可石壁上没有可供穿过的缝隙或洞口，也就是说出口不在上面。
这里面的物品很杂，几张石桌上摆满了黑色的容器，有些还贴着蜡纸，上面是看不懂的文字，容器里堆积着沥青状的污垢；靠墙壁摆放着四个书架，里面塞满了书籍，有些不防水，大半纸张已经溶解在海水里了，但大部分书都是类似于蜡纸的质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不知多少个年月依旧保存完好。
引渡在其中一张石桌上发现了一本薄册子，上面不是那种圆润的未知文字，而是这个世界被称为“英语”的语言。
但遗憾的是，他还是不认识。
但就这么放过这条明晃晃的线索好像也不合适，引渡把册子装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决定等找到周殷就叫醒他，让他认认看。
引渡打着手电几乎要把这个地方找遍了也没见着那两人。但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尸骸都是被人从上面倒进这里的。
而且这些尸骸没有下肢，有着类人上身和梭形头骨，口部一圈细密的尖齿。
引渡想起他在壁画上见到的与塞壬为敌的多足生物，他们的下肢应该和多玛塔（一种淡水鱼类，身体两侧生有腕足，体型娇小，颜色艳丽，被保护区内的一些权贵人物所喜）一样没有生长骨头，倒是和这些尸骸的特异之处相符。
这一猜想在他看见墙壁上粘着的解剖图时得到了验证，那副展开的身躯与壁画上的生物特征重合，图画上详细地标注出了各个结构，尤其在头部用珊瑚般的色彩标注出了一个圆圈，大小相当于半个拳头。
引渡仔细摸索着墙壁，终于在东面的墙壁上发现了缝隙，组合起来恰好是一道门的形状。
身体强化！
引渡双手挣着石门，整个身体都几乎倚靠在了上面，脚在地面上划出痕迹，额头青筋泛起。
“咯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石门被一寸一寸推开，引渡推出一条可供人侧身穿过的小缝就停了下来，闪身钻进去。
这里面的光景简直就是简陋版的手术室，正中央是一张石床，一旁摆放着石盘，上面是小刀剪刀一类物品，甚至还有一把锯刀。在墙角的柜子上是泡着各种肢体的玻璃罐，其中就有干瘪的腕足。
而那名中年人正抓着周殷的脖子，指甲尖锐漆黑，手掌上是根根分明的粗壮黑毛。
男人开口了：“稍安勿躁，年轻人。我对你没有敌意。”
屁的没有敌意，你不讲武德搞偷袭的时候可看不出来半点友好。引渡依然保持警惕，计划着趁他放松警惕控制他的思想。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我对刚才的事情深表歉意，但我仅仅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你离开后不会对此地的守卫说些什么。
你想必是那位族长继任者的友人吧，为了救被囚禁的这人才来到这里。”
引渡心下却是一惊，面上却是不显。这人知道的太多了，好像一直在关注着事情的发展，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男人继续道：“所以我们并没有为敌的理由，我只要探查完这个空间就会离开，到时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毕竟你还不知道上去的方法吧？”
确实。引渡点头，表面上放松了身体，实际肌肉仍保持紧绷。
他指着周殷：“还给，我。”
男人依然是谦逊的微笑：“抱歉，他作为我们之间维持平衡的梁木仍需在我这里。否则无法保证你不会对我发动袭击。”
引渡沉默着放下手，让开通往另一侧的石门，站到最远的墙角。
“放心，我完成我的事情后就会把他还给……”
话语戛然而止。
引渡那双金瞳此刻在昏暗的海水里熠熠生辉，仿若有恒星在其中碰撞，然后引发耀眼的爆炸。
男人在感觉思维受阻的一瞬间就放开了周殷，凭空掏出一张卷轴，吟唱着拗口晦涩的语言。
瞬间，卷轴炸开猛烈白光，将三人笼罩住。
白光消散后，三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沉寂的海水凝固在黑暗里。
……
神庙底，汇流泉旁。
祭司光纤般的长发飘荡在水中，清冷的面孔一半掩映在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他的嗓音飘渺悠远：“江冥，你还在等什么？”
江冥在昨天晚上就被教导过该如何开启汇流泉，原本他还担心要是引渡救出了人过来找他刚好和祭司碰上怎么办，但直到他被拖去神庙也没见个人影，要不是看周围的塞壬还是那个“老子很高贵，凡人配不上”的鸟样，他真怀疑引渡已经被抓去了。
“急什么急，我一晚上没睡觉还不允许我歇会儿了。我人就在这儿了，怎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江冥一脸无所谓。
一旁的塞壬守卫哪里能听得他对祭司这般不尊敬，刚想开口训斥，却被祭司抬手制止。
银发蓝瞳的人鱼缓缓开口：“那你休息吧，但你必须在晨光时前开启汇流泉，否则我也不能保证那名人类的安全。”
江冥咬了咬牙，晨光时相当于六点半，现在已经六点十分了，那家伙究竟有没有把人成功救出来啊。
就在一片寂静时，从拐角处急急忙忙游过来条塞壬，江冥认出这是看守引渡的家伙，他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妙的预感。
“祭司大人，那名人类……”
突然，汇流泉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乳白色的泉水如同沸腾般翻涌着，并随着时间推移愈演愈烈，好像巨人的呼吸，持久且沉重。
突然，泉水毫无预兆地炸开，飞溅的泉水浇了众人一身，如石猴出世般从中蹦出三个黑影，被冲力狠狠拍在墙上。
引渡错了，他再也不觉得佩奥多通道时纪年最令人痛苦的发明了。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间他感觉好像被丢进了龙卷风里，被气流卷挟着转圈圈，最后跟被吸尘器吸走的灰尘一样被狠狠丢了出去。
然后一睁开眼，就看见数十条塞壬，以及表情十分精彩的江冥。
引渡：……
引渡：……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