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众所周知的秘密
临近下班，倾盆大雨，院子里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残花落叶，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有着几处浅浅的积水。下了雨，空气更加冷冽，体感温度更低了。
“维信，过来我办公室一趟。”收到指导员的语音信息，陈维信掐灭刚点着的烟，抬腿走向指导员办公室。
敲了敲领导的办公室门，“进来。”里头传出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陈维信打开门，指导员一个人在茶几前泡茶，看到他走进去，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过去。
“维信啊，快下班了，晚上一起吃个饭？”陈指导50出头的年纪，头发两鬓微白，对所里这些年轻的小同志一直都是很照顾，特别是有些外来的，逢年过节回家指导员也经常帮忙替班，单身没回家的都会叫去家里吃饭。
陈维信自然不会拒绝这位平日里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领导的邀请，点点头。
“维信你是93的吧？今年也30、31了，你看跟你同批进来的那些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都不着急吗？”指导员递了一杯茶过去，问道。
“额，缘分可能还没到。”陈维信不太习惯将自己个人的私事拿到单位来说，更何况他跟颜玲这个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
“之前你看到的街道那位王书记有个女儿跟你年纪差不多，上次来就有拜托我跟你提一下一起吃个饭看看，你上次找各种理由推脱，今天就不要再推脱了。吃个饭而已，就当多个选择，也没什么不好。”陈维信一进所里跟的是一个老民警，老民警前两年就退休了，退休前也一直牵挂这个徒弟没有成家，每每打电话联络这些老同志，都会问问自个儿徒弟找了没有？
“你师傅每次给我打电话，也是问你找了没有？过得怎么样？他要不是去京市带孙子了，肯定天天来催着你找对象。”听到指导员提起师傅，陈维信心里一暖，自己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是师傅手把手带起来的，他跟师傅的儿子差不多大，师傅也是像父亲一般耐心的教导他。
“行，一起吃个饭。”吃个饭，也不是就答应了，直男的思维，加上不好推辞，陈维信答应了下来。
指导员还是知道怎么拿捏眼前这个年轻人，“过两天你师傅要回来一趟，他让我别告诉你，等他回来找你，你到时准备一桌，你们爷俩好好喝一顿。”陈维信闻言，眸子亮了，点点头。
“开车了吗？佳御楼，王书记定了个包间，说是离他女儿学校近，方便。我就不开车了，你来开。”陈维信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离学校近，离颜玲的学校近，那丫头一般不爱去这种中规中矩的饭店吃饭。
“好。现在走？”
“走吧。”两个人走出办公室，经过大厅的时候，陈维信带的小徒弟江原眼眸微闪，今天指导员也找他问过师傅的感情状态，他觉得师傅应该是单身，有时候又不像是单身，最后他还是告诉指导员说他师傅还是单身，师傅要是知道肯定要眼神惩罚他。
院里那辆黑色大众缓缓驶出大门，消失在车流里。
实验中学初二年段办公室，颜玲刚下课，被班里调皮的孩子气得脑子疼，上课不认真听，下课作业不会写，模拟考成绩出来，一塌糊涂，她也很头疼怎么抓成绩。刚坐到办公桌前，教研组组长就进来说“颜玲，晚上我们组到对面佳御楼聚个餐，这学期也快要结束了。”
“好。”颜玲顾不上休息，手忙脚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6号包厢哦，别走错，你收拾一下可以过去了，思雅她们已经过去了。”
“好。”颜玲拿着伞，慢慢往校门口走，风大雨大，身上的呢大衣都飘了很多雨珠，这种时候回家躺在床上不香吗？非得搞什么聚餐，无非就是要布置工作呗。不爽归不爽，但是她也不敢拒绝，这些人里她的资历算是比较浅的。
佳御楼就在校门口正对面，平时她很不爱来这里吃饭，她喜欢有烟火气的小门店，6号包厢，6号包厢，颜玲嘴里念着，看到门边的墙壁上挂着6，她就直接推进去，推进去才发现自己走错了，里面4个人，她看到陈维信，还有她们学校的清纯美女老师王佩雯，脑子一轰，自己这是撞破了陈维信的相亲局？
突然心里酸酸的，尴尬的说“抱歉，走错了。”退出来，有点懵的盯着包厢门看。
“颜玲，这间。”刚好教研组组长也过来了，发现小姑娘站在门口发愣，忙叫了一声。
包厢里的陈维信紧紧捏着酒杯，如坐针毡，心思已经没在听桌上的人说什么了。
颜玲坐在隔壁的包厢里，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她竟然撞到陈维信跟王佩雯相亲，也是，王佩雯有个当官的爹，攀上了对于前途是有很大的益处的。只是，她自己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点愤怒、焦灼，他怎么就跑去相亲了？
但是反问自己，陈维信为什么不可以去相亲？他们又不是情侣关系？自己在这愤怒个什么劲。桌子上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晚点跟你解释。”
颜玲的心里不自觉的愤怒，“解释什么？解释你去相亲？”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解释了，恭喜你攀上王佩雯，她有个当书记的爹。”发完这条信息，颜玲感觉自己的手指头一直在抖，她强迫自己放下手机，不去看，开始跟同事聊近来的工作。
陈维信看着颜玲的维信，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小妮子是吃醋了？照她那个脾气，不闹一场是不会罢休的。如果知道这顿饭会遇上她，他肯定不会来。
“小陈啊，我们家佩雯就是实验中学的美术老师，我就想着离这里近，在这吃饭也比较方便。”王书记看上这个年轻人挺久了，也打听过这个年轻人家里没什么亲戚，刚好自家是独女，这样女婿跟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但前几次不知道是不凑巧还是这个年轻人有其他想法，总是找理由推脱。
王佩雯打量着眼前这个板寸头，皮肤微黑，精瘦的男人，英挺的眉毛，很浓，人家说男人眉毛越浓脾气越硬。再加上刚才颜玲走错包厢，她发现这个男人的心思基本已经不在这场饭局上了。
“实验中学的老师是很难考的，佩雯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优秀。”指导员看到陈维信没反应过来，赶紧接下话。
“小陈也很优秀，这几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些都是我们领导对我的信任跟栽培，还年轻，还有很多要学的。”陈维信定了定心神，淡笑的回答。
王佩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陈警官，你是不是认识刚刚走错包厢的颜玲老师？”
陈维信没想到王佩雯观察得这么细致，而且问的这么直白，他也不想隐瞒“认识，我追过她。”
“你追不到她的。听说她家不让她找警察。”
“哦，什么样的家庭不接受人民警察？我都有点好奇了。”指导员疑惑的问道。
“具体为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只是听我们年段长提过。爸爸，颜玲她爷爷是政法委退下来的颜春堂。”王佩雯下意识的对自己父亲说，她记得父亲是认识颜玲的爷爷的。
“原来她是颜春堂的孙女啊，那就不奇怪了。”指导员听到颜春堂就理解为什么不允许找警察了。
陈维信并不知道颜玲一直不愿意公开，并且一直觉得他们不会有结果的原因，他问过，她始终都不说，听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里面是有故事的。他忙问“指导员，你知道是为什么？”
王书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幽幽的说“小陈啊，你们不合适。她不是颜春堂的孙女，确切地说她是颜春堂的外孙女，她亲生父亲叫颜向前。”
“维信，如果过去了就算了，如果还没开始就不要开始。她家不会接受她找警察。”指导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突然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耽误这么久，该是陷进了一段不可能的感情里。
“爸爸，为什么她家里这么反对？”王佩雯也被两位长辈三缄其口的言语勾起了好奇心。
“佩雯，这个事情不要到学校去说。那个丫头的爸爸叫颜向前，曾经是刑警队大队长，她爸爸当年是执行公务的时候因公殉职，牺牲的时候她还很小。同一年，她妈妈因为她爸爸的离去，病情加重去世。颜老的夫人也就是那丫头的外婆，是很晚才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一年之内女儿女婿都没了，老人家思女过度，跳楼自杀。她现在算是她舅舅的女儿，这个舅舅是颜老当年收养的遗孤。”这件事情当年在a市非常轰动，颜向前当年牺牲的时候手里还拽着女儿的照片，全身上下被捅了十几刀。颜老接二连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加上爱人想不开，差点都没挺过来，撑过来估摸着也是为了这个小孙女。
陈维信跟王佩雯这一代的年轻人都不清楚这些事情，只是这么简短几句话的叙述，都已经骇人听闻，更不要说其中那些不为人知的痛苦。牺牲的人被追封了烈士，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大英雄。但对于家里人来说，失去的就是家人，是家庭的顶梁柱。
世界的一粒尘土掉落到一个家庭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每年公安干警牺牲的人数都不少，颜家只是想颜玲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