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该怎么办？”回到洋房，方黎舟把保鲜盒放在茶几上，看着里头的白雾变着形状游来游去，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付川一屁股坐进沙发，低头开始看云城早报：“放那吧，等下跟言词说一声我们晚饭不在家吃。”
方黎舟点点头：“知道了”
“还有——”付川抬头一笑，将架在左腿上的右腿拿下来：“炸鸡店的儿童套餐，最近出了新玩具，我想要很久了。”
方黎舟：“……”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付川一手一个蓝色塑料玩偶，都是新鲜出炉的连包装都没拆：“这两个小东西真可爱。”
方黎舟抱着一个全家桶紧跟其后：“这个炸鸡桶要干嘛，给钦文他们做宵夜？”
付川低头看了一眼：“言词做的好吃一万倍，他们才不需要。”
方黎舟不解：“那用来干嘛？你刚刚可是点了两份儿童餐，不会没吃饱吧。”
付川神神秘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从店里出来，两人没有开车，不紧不慢走到了张老先生徘徊的路口，不出意料老人家又等在那边。
付川把玩具和炸鸡桶装在一起，对着路口方向努努嘴：“送过去。”
这次方黎舟没多耽误，把东西交给张老先生又很快回来。
付川对方黎舟的效率感到惊讶惊讶：“这么快？”
方黎舟：“我说炸鸡店搞周年庆，抽奖顾客免费一年包吃，老先生没怎么怀疑就收下了。”
“这是待得太久神智耗损，不然也不能这么容易骗。”付川道，“东西拿出来。”
从张尧那拿来的衣服鞋袜文具一件一件铺在地上，里里外外一层层地套好，除了没有血肉，俯视来看就是一个孩子背着书包的样子。
方黎舟：“我有个事情不明白，张老先生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那他怎么会告诉张尧快点离开？”
付川给了他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那种话当然是骗他的，张尧出现的症状就是被吸了阳气的后遗症，缓一阵子就好了，但要是不这么说他怎么会带孩子去看爷爷呢，毕竟老人家也会寂寞的嘛。”
“原来是这样。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地上的衣服拼得平平整整，一丝褶皱都没有，看得付川啧啧称奇：“你这手艺练过的吧，不当个裁缝都可惜了。去，把东西倒进心口位置。”
方黎舟打开保鲜盒，里面的白雾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包裹着盒底的一层灰烬。
方黎舟扒开领口把东西放进去，完了还用手在盒底拍拍：“倒好了。”
付川拉着他往后退几步：“看着吧，马上就好了。”
话音刚落，那层金色光芒开始变大，从胸口到腹部再到大腿，逐渐撑满了袖管，裤腿，领口，最后变成了一个带着小黄帽背着书包的小男孩。
付川对着男孩吹了一声口哨，孩子朝着张老先生所在的位置跑去，跑到半路的时候转过身对着他们招招手。
“爷爷！”
“新新！”
老人家笑眯眯地接过孙子肩上的书包，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微弯下腰拉着他的手往下一个路口走去，慢慢的两个人的身体变得透明，越来越浅，越来越淡，最后变成星星点点的碎片，消失在了那片泊满汽车的小巷里。
方黎舟第一次目睹这种景象，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们都走了吗？”
付川望着那片爷孙消失的小巷：“老先生接到孩子心愿得了，不过不是他们，走的只有张老先生。那个孩子只是阳气聚成的幻影，到了下面马上就会散的。”
方黎舟转过身，指着地上的衣服：“这些怎么办？”
付川一拍手：“没人赶紧收起来，还好这里没有摄像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搞行为艺术呢。”
“哦，好。”方黎舟胡乱把东西一收，跟着付川上了车。
到家的时候，言词正在餐桌边包鲜肉小馄饨，一挑，一捏，一丢，基本上一秒一个。
钦文躺在沙发上看漫画，一条腿搭在沙发背上，脚掌勾住拖鞋，一晃一晃，看到付川进门赶紧换了个乖宝宝的姿势，甜甜一笑：“付哥回来啦！”
付川“嗯”了一声转头对言词问道：“有什么吃的吗？”
言词拿眼神示意：“馄饨，猪肉馅的，要不要？”
付川：“好，给我们来两碗，我那碗不加葱。”
“等着。”言词起身选了大概两人份的馄饨抓在手上。
付川脱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换了鞋转身上楼。
方黎舟换了托鞋开始收拾几乎被漫画活埋的茶几，还顺手给钦文加了一杯热水。
付川一走，钦文又恢复了没正形的样子：“哈哈哈哈，这漫画可有意思了，是一只猫和一只狗的故事，太逗了，哈哈哈哈。”
钦文笑得特别有感染力，方黎舟也跟着翘起嘴角，尤其刚刚解决了张老先生的事情，他有一种难得的轻松感。
这是一种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心情，就像一个旅人历经艰辛找到了居所，卸下繁重行囊，擦去额头汗水，品尝过甘甜的花露之后更对后面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付川上楼后径直回了书房，坐在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的价值不菲的办公椅上，脚下用力，椅子转了个九十度直角，正对着一大片擦得透亮的全景玻璃窗。
窗外的夜景绚烂迷人，在现代科技造就的文明世界里有花前月下的青年男女，有灯红酒绿的嬉笑人生，付川将撑在下颌处的手指收回，起身站到玻璃窗前。
远远望去，这个城市里数不尽的照明设备尽职尽责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广场也好，地铁也罢，无处不是如同白昼，只是随着视线上移，远离这些工业文明的天空，依旧漆黑一片，了无生气。
在这万丈高空，光明不及的地方是否也如地面一般的盛世繁华。
方黎舟的身体像一个开了口的漏斗，气运在悄无声息中一点点地流走，现在几乎到了穷途末路，一旦气运漏完，他的寿运也会减弱，疾病，意外，不知哪个祸端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付川找不到漏斗的开口在哪里，他学艺多年第一次碰上这么棘手的问题。甚至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放着这个方黎舟不管，将来一定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做好事可以添运，但送走张老先生和解决张尧家里的事情只是扬汤止沸，并不能釜底抽薪，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给家里的信已经得到回复，但也只是让他尽力保住方黎舟，完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连家主都没有办法吗？
付川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潮汐般的人流，揉揉眉心，抬头盯着一架低低飞过的客机，暂时压下胸中翻涌的思绪。
“笃笃笃”
书房的门被敲响。
付川转身，转动脚步，收敛心神，打开房门前又换上了一脸轻松的表情：“什么事？”
方黎舟总感觉面前的人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馄饨可以吃了，言词让我叫你。”
“好。”付川带上门，很自然地揽上方黎舟的肩膀，两个人边说悄悄话边往从楼梯往下，“我跟你说啊，你今天表现的特别好，真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就跟着我混，奶茶店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钦文老板此时还沉浸在漫画里，一狗一猫的逗趣人生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挖了墙角，不过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请023号张芳到七号诊室就诊”
临近十点，云市人民医院二楼的候诊大厅内，随着电子女声的播报患者进进出出，打单的，缴费的，有人满脸喜色，有人一脸愁容。
一楼的收费处和取药处已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乌拉乌拉叫着的救护车猛地停在了特殊车辆停靠点，几个医护人员迅速有序地将一名脸上糊着血的伤者推进了电梯。
坐诊的年轻医生乘着人少的间隙向患者交待几句，一阵风似的刮进洗手间速战速决解决生理问题。
靠墙的连排椅上，一个三十出头带着口罩的女人对身边的妇人劝道：“妈，我自己来就好，最近流感这么厉害，万一把您也传染上了可怎么办，咳咳咳！”
妇人把口罩往脸上拉了拉：“你都烧成这样，我怎么能不来，放心吧就这点功夫不碍事的。”
“请024号庄雯到三号诊室就诊”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一轮新的播报响起。
“到了，咱们进去吧，小心啊，这里有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诊室，医生询问几句，开了化验单：“先去抽个血。”
“麻烦你，大夫。”
前两个患者刚走，又有两个进来，庄雯抽完血按着手臂上的止血棉球坐在一边，估计着差不多了就想起身丢掉。
“你坐着吧，我来。”
陪着庄雯过来的女人拿着棉球站在医用垃圾桶前，用脚踩上了垃圾桶的踏脚做了一个假动作，似乎将棉球丢了进去，实则背着人拿出一个二指宽的塑料袋将带血的棉球悄悄装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