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离开
有了活人的消息，全家精神都在一步步变好。姥姥也在逐渐恢复中，烧退了，脸也有了血色。。
每天清晨，李盛都会打开窗子，把旧床单挂出去，到暮色四合时收回来。
邻居们与自己家有着无声的默契，也跟着挂床单，花里胡哨的床单在空中飞舞，格子的，碎花的，刺绣的。
这些床单，就是对彼此最大的鼓励。
看到床单数量保持不变，李妍一家也就知道，对方还坚强地活着。
有一天，李盛打开窗户时，发现窗台的厚重的冰冰雪，在与窗台连接的边缘处轻微起翘。
“妹妹妹妹，快点过来，帮我看看！”李盛指着窗沿结结巴巴:“这、这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我看看。”李妍伸头凝视:“嗯？好像化了。”
“什么化了？”张大燕手里的平板啪叽掉在地上:“你们说什么化了？”
“是冰！冰好像有点化了！”
听到声音的几人大步奔向窗台，一堆脑袋围着那一点缝隙仔细端详。
“好像是有点。”
“最近回温了吗？”
“说不准明天又冻结实了。”
第二天，缝隙变大了。
第三天、第四天，窗口的冰层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薄，每天热水维护的通风口好像也更易融化。
家人眼睁睁看着屋里的冰霜一点点褪去，水滴滴滴答答从天花板掉下来。墙壁上，用手一摸，全是水珠。
已经不用一直待在被子里取暖了。家里人像是结束冬眠，运动又提上日程。
李妍和李盛拿着纸卷成的武器，噼里啪啦对打；张大燕减肥成功，从大胖婶变成微胖婶；李得海重新捡起棒球棍；俩老太翻开花盆的冻土，准备再种些什么；王荷花与闺女谈过之后，变得特别努力，没事苦练刀技手腕转动，水果刀能闪出一片光影。
只有李得岳依旧废柴。
其他人:凸(＞皿＜)凸
李得岳:跑步得是长期的喂！！(t＿t)
“今日气温，零下四十二到五十四度。预计未来一周内，气温将持续上升。军方将于明日起开展融雪救援，物资发放于明日陆续启动，请各位市民自行前往。”
一家人整齐坐在沙发上，听李妍说话:“爸，妈，大伯，大伯母，奶奶姥姥，哥，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考虑搬走了。”
“为什么？怎么突然想到搬走了？”
李妍详细解释，大雪封屋几个月，没有粮食，谁也不知道，那些活着的人是靠什么生存。自家人虽然吃的差，却没挨过饿，容易遭人惦记。这个小区人多，危险也多，不如早早离开。
李妍虽没直说，在座的都不是傻子，隐约能猜到话里的含义。没水可以啃雪，没粮呢？
翻翻历史，灾荒、战乱年代里，都写着吃人二字。
“那我们去哪啊？”姥姥问。
“去我公寓那边。那里人少，楼道里也安装了防盗门，屋里我也都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先住一阵，等气温正常后，如果没有危险，再回来，或者回自己家。”
大伯不由意动，问“合适吗？我们去住的下吗？”
“住的下，上下将近100平呢。什么都不缺，冰箱里满满的菜和肉，去那边吃的更好。”
一提吃的好，全家都振奋起来，恨不得立刻搬走。
被困的几个月内，天天清水面馒头白米饭，每人一天能分到小半个苹果和几块冻干，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真的吗？妹妹，你那都有什么啊？”
“骗你干嘛？我想想，有番茄、豆角、蘑菇、玉米、胡萝卜、焯好的菠菜……记不清了，常见肉都有，对了！还有榴莲！”李妍准备拿出一个榴莲犒劳大家。
“走走走！”
搬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提前确定好未来几天的气温，妇人们把旧被子放回衣橱，可以收起的新被子用压缩袋收好，又拿出多余的床单作包袱皮，一人两床羽绒被，各自的换洗衣服，卫生用品。
检查煤炭的使用情况，剩余不多，干脆一人分半袋，姥姥和奶奶年纪大，没给她们分配。
碳炉、烟囱、发电机，和各种通讯工具由李得岳兄弟负责搬下楼。
整个冬天用过的沙积堆满半个厕所，李妍趁后半夜捏住鼻子收进空间，有机会扔出去。
收拾完毕。
窗外开始滴水。
凌晨一点。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烛光里，一双双眼睛里火光跳跃，脸上是强行压制的激动。李妍8人围着最后一个苹果，“吃完就走吧！”
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里吃苹果。
这个李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墙壁上贴的奖状被保温棉遮挡，床边画的哆啦a梦也褪色了，沙发上有长年累月使用的凹陷，窗帘被小猫抓成麻花……
一切的一切都铭刻着光阴的故事。
今天离开以后，就要跟过去告别。
王荷花水果刀一甩，苹果一分八瓣。
一人拿起一块，痛快地三两口吃完，李妍率先站起身，“出发！”
门缝处的冰雪已提前用烧红的刮刀融化，李妍把门打开，示意李盛走在最前方。
李盛摇头，让李得海先走。几个人排成一列纵队，蹑手蹑脚下楼。
轮到李盛出发，李盛要等一等。他回到屋里，拿出床单，用马克笔写下一米多高的大字，挂到窗台，转身离去。
李妍关门前把沙发、床、李得岳常用的茶壶，剩余的煤炭，还有墙上的全家福一起装进空间。轻轻关上家门。
下到11楼，王荷花满脸伤感。以后还有机会见老黄吗？
她不知道的是，屋里的黄大妈也在想:“以后还能见到荷花吗？”
老黄睡眠不好，听到楼道里有人走动，“荷花他们好像走了。昨天楼上一直在搬东西。”
“要起来打招呼吗？”
老黄沉思良久，“大半夜的，人家悄悄走的，就不了吧。”
10楼、8楼、5楼、3楼、1楼。
嗯？门打不开。
在楼道口点燃提前准备好的火把，铲刀烧到通红，顺着门缝划了一圈。
“还是打不开。”
“我忘了！得从二楼窗户走，外面的冰可厚了！”
张大燕很想给自己儿子一巴掌，怕声音太大，强压下怒火。就他天天在阳台蹲着，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8人又回到二楼，李盛李妍伶俐，先跳出窗，把两位老人接出来，然后是王荷花张大燕，最后是李得海两兄弟。
室外，夜色中。
冰雪包裹的世界，在弯月下泛着银色的光，如绸缎般细腻柔软。有雪粒从冰面上被卷起，飞舞跳跃，美丽而残忍。
空气极冷，吸一口，肺里像被万针贯穿。
李盛向着前路感叹:自由的夜色真美。